24、枭雄的育儿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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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郭照就被隔壁里间曹丕那儿传来的响动给惊醒了。她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披上一件外衣睡眼惺忪的趴在隔间的门口。一边把脑袋伸进去一边嘟嘟囔囔的说：“二公子啊，这才几更天你就要起来了么？”
曹丕此刻已然穿着整齐，就差打理头发了。他回过头来看了看郭照道：“你这仆役可真够懒的，早知你这般懒惰，我是万万不该叫你进府。”郭照嘻嘻一笑，麻利的穿好外衣，跳进屋子里道：“二公子，我给你蓖蓖头发吧！”曹丕斜了她一眼道：“你给我蓖头发，你不收拾自己了？”郭照满不在乎的一耸肩：“今日司空归府，公子的形象更重要。我嘛，一个小仆役，无所谓啦！”说着连蹦带跳的凑到曹丕身后，弯腰去找篦子。然而并没有找到。曹丕对她摊开手：“我这儿没这个东西，只有梳子。”郭照吐了吐舌头：“没关系，我有！”说着跑出门去找了自己从洛阳带来的蓖子。曹丕叹了口气，笑道：“你还真是铁了心的要给我蓖头发啊！”郭照一边把他的头发打散一边道：“那是自然，把二公子打扮的英俊潇洒，司空见了也高兴啊！”
因为今日要迎接曹司空归府，卞夫人变得格外忙碌。因此把两个小家伙都让仆人送到了曹丕这里一并看护。郭照帮着曹植和曹彰的贴身婢女给两个小的料理完了大小事宜，耳听得曹植和曹彰并排坐在小院正堂里叽叽喳喳，只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可惜古人一天只吃两顿饭，现下还未到吃饭时间。她只得苦着一张脸跟着众仆人忙前忙后。正同几个仆役一起忙着打扫院子，忽听得曹丕叫她：“阿照！你过来！”她回过头，曹丕站在廊檐下冲她招手。郭照乐的偷懒，立刻笑嘻嘻的凑了过去。曹丕倒是没什么表情，单只是语调平平的说了一句：“来书房。”她于是跟了他进到书房里，曹丕方才从书架上托下来一个盘子，盘子上还盖了个碗。郭照低头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搞得像法国料理似的，什么嘛！曹丕没好气 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有眼不识金镶玉十分不满。接着他揭开碗，露出了盘子里垒起来的烤饼。郭照“哇哦”了一声，乐颠颠的看向曹丕：“给我吃的？”曹丕白了她一眼道：“不然呢？”郭照嘻嘻笑了起来，老大不客气的点头道：“那我就不客气啦！”一边拿起一个烤饼啃了一口。旋即兴奋的叫道：“哇！这个饼是豆沙馅儿的啊！”曹丕斜眼看着她，鼻子里哼了一声。郭照拿起一个送到他手里：“二公子，你也吃啊！”曹丕转身走到案边坐下：“吃你的吧！我不饿！”
“咦？二公子？你怎么知道我饿了？”郭照边吃边好奇地问，嘴角都沾上了饼渣。曹丕嫌弃的看了看她嘴角的饼渣道：“你吃的自己满脸饼渣你知道吗？”郭照做了个鬼脸2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以为我同你一样？不是考虑到你今天早上陪着我起得太早，起来了又一直在忙可能会饿，我犯得着亲自去阿母那边的大厨房拿烤饼过来？”他伸长胳膊从郭照手里的盘子中拿过一块饼继续说：“不想让别的仆役去拿，怕别人知道我给你开小灶。我只得拿碗盖在上面。”他忿忿的啃了一口饼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么偷偷摸摸的事！”
想到曹丕端着一个盖碗悄悄穿过两个院子还努力不想让人发现的样子，郭照就觉得又好笑又感动。烤饼个头不大，几口就能吃完一个。她看了看已经吃完一个饼的曹丕，笑吟吟的从盘子里拿起一个塞到了那男孩儿的嘴里。曹丕被吓了一跳，冲着郭照怒目而视。郭照嘿嘿一笑道：“二公子，你太可爱了！”
酷炫男孩曹丕被郭照这句话吓出一身鸡皮疙瘩，遂落荒而逃。
因为司空归府，曹家上下从一大早就开始翘首期盼。临近巳时，众人都匆匆吃过第一餐饭后，便一齐到府外聚集起来迎候司空。卞夫人如今虽未被曹操正式扶正，但既已被授予司空府上下的管家之权，因此也当仁不让的带着诸位小夫人和孩子们站在最前面。郭照一个仆役，虽说是二公子的贴身仆役，但此时也必须同其他仆从一道站在后面。司空府的人很不少。她被挤到人堆里后，压根儿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只是庆幸幸亏现下是冬季，今日也没什么太阳。不然这么没完没了的站着可有够人受的——有受累的危险在前，郭照已经全然忽视了司空大人曹操也是她曾经的大墙头之一这个事实。她正躲在某位大块头仆役背后投下的阴影里偷懒，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马蹄疾响。伴随着一阵高呼“司空大人到！司空大人到！”郭照直起身子，就见前方街口肉眼可见的扬起一大片尘埃，宛如平地顿起沙尘暴。更多“嘚嘚”的马蹄声传来，烟尘散处，从中驰出一大队人马。隔着一层层排山倒海般矮下去的人头，郭照看见卞夫人带着一干小夫人和小公子们盈盈下拜。她也连忙跪了下去。就听得前方远处传来了一阵爽利的笑声，有人络绎从马上下来了。她偷偷抬起头看去，就见归客里为首的那人正上前托起卞夫人，同她颇为亲近的交谈着什么。这人身量不高，单看外貌也可以说是其貌不扬。然而气场强大，瞧着就是很有气势的人。尤其当他转过脸来时，郭照看见了他的眼睛，顿时就吃了一惊——这人的双眼生的极为炯炯有神，又黑又亮。便是随意看人一眼，也依旧能教人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和满心的敬畏。郭照想她看见了一头狮子，还是一头正值壮年的狮子！“不愧是枭雄，果然生的非同凡响！”郭照内心暗道。旋即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了“英雄母亲曹孟德”及其相关文字。令她大感出戏，险些笑出声来。
众仆从为司空府的主人主动让开了一条道路，曹家人全都欢欢喜喜的进门去了。于是大小仆役也都一齐忙活起来，去厨房帮厨的帮厨，帮随从拿东西的拿东西。郭照眼看着曹丕院子里的几个粗使仆役都跑到厨下去凑热闹去了，顿时陷入迷茫不知所措。正准备跟郭成一齐也去厨下，一片混乱中忽然有人拽住了她的衣服后领。她惊骇的回过头去，原来是曹丕。对方见她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禁好笑，正色问道：“你乱跑什么？不知道进府后就要来找我么？”郭照尴尬的笑了笑道：“我以为我也得去厨下 帮厨呢！今日司空不是要大宴宾客，肯定要做很多吃食。”曹丕撇了撇嘴，松开了她的衣服后领，用眼神示意她跟上，口中说道：“那些不用你，你只需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就行。”郭照不好意思的“喏”了一声，跟了他便走。曹家的仆役忙翻了天，院子里到处都是匆匆过庭的仆役婢子。曹丕带着她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卞夫人的院子外面。郭照眨了眨眼睛——也对，打了大胜仗回来，肯定是要到正妻这儿歇脚的。她垂下脑袋，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跟随曹丕趋而过庭，两个人一齐走到廊檐下，立刻有仆役高声通传：“二公子到！”郭照被吓了一跳，看得出这仆役神经高度紧张了。
曹操就坐在上次郭照来过的小厅里那张矮榻上。卞夫人特意让人把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旺旺的。郭照刚一进去，瞬间就被迎面扑来的又香又热的暖风给熏的五迷三道。好在智商让她意识到自己需要恪守一个仆役的本分，老老实实行礼。随后便乖乖退到一边垂手侍立了——曹操的眼神太具有穿透性，郭照不敢妄动，生怕露馅。
曹植和曹彰分别围在曹操膝边，正乐呵呵的同阿翁说话。见曹丕来了，曹植高兴的伸出一只手：“阿兄！阿兄！阿翁方才夸我的新诗写得好，你听到了吗？”
“父亲大人，”曹丕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并未像弟弟们那么家常的去和父亲坐到一起。郭照知道，他是在克制自己的感情。自从去年曹昂去世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曹操已经开始重视曹丕的培养，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曹家二公子，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毫不避讳的流露出孩童气象。他在学着如何做一个稳重克己的长兄。
曹操似乎对他这种严肃的姿态很满意，郭照听他发出了温厚的笑声，招手示意曹丕坐下。曹丕于是在他下首的小几前坐了。郭照连忙向他那边挪了挪，确保自己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曹丕的身板挺得笔直，是个小心谨慎的模样。曹操微微含笑的看了看他道：“丕儿的学业和武艺最近可有长进？”曹丕一本正经的垂头答道：“谢父亲大人关心，孩儿不才，近来跟随夫子读书，已把先秦诸家的书都读过了。夫子说要停一停，他需得思量一下接下来还能教孩儿些什么。”
“嗬！不错不错，”曹操笑道，他对着曹丕探出身子，脸上的表情是真实的喜悦。然而这喜悦转瞬即逝，他忽地严肃了起来。再开口时，声音也变得低沉：“丕儿，你学倒的是不错，可这一点成就就足以教你这般得意忘形了？‘夫子还能教你些什么’？那位夫子是许都数一数二的外傅，他若是愿意，能教你的可多了！”
曹操在矮榻上换了个更为舒服点的坐姿，可表情却丝毫松懈也无。曹丕的肩膀肉眼可见的僵直了。曹操看了看他那猛一耸动的肩头，沉吟着眯了眯眼睛，眼神深不可测。他抬手把曹植抱了坐在自己膝上，叹了口气道：“性子浮躁，到底还是不如你阿兄当日沉稳。”
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直到曹植嘁嘁喳喳的笑着去摸曹操的胡子，他才像是刚回过神儿来似的。于是也故作严肃的去捉弄那孩子细嫩白秀的小手。曹丕在几前把头埋的更低了，肩膀僵硬的梗着。曹彰趴在矮榻上看他，又回头看看阿翁，嘴角一瘪露出一点困惑的神情来。卞夫人在外间招呼仆人快些准备餐饭，对这一切毫无知觉。郭照站在曹丕身后，直觉冷汗涔涔。她很心疼曹丕，同时原因明确的有些怨念曹操。曹丕的在她前方依旧是低着头，脖颈后方露出来的一小片肌肤上浸满了细密的汗珠——这可是数九严寒的冬天啊！
忽然间，曹操捏住曹植的小手，从幼子手中抢回了胡子的控制权。于是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抬眼对着下方的曹丕温和的望过去。只可惜曹丕此时低着头，看不见自己父亲的眼神，还在可怜巴巴的自责。曹操把曹植从自己膝上放了下去，拍拍孩子的脑袋让他自己去玩。站起身来气定神闲的走到二儿子身边，他伸出一只手按在这孩子的肩膀上，态度突然变得亲切了起来。曹丕木然的抬起头去看父亲，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水汪汪的，是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的样子。曹操不以为然的“啧”了一声，平静的说：“丕儿就这么经不起训责？阿翁只说了一句你便这般委屈，今后若是年岁大了，阿翁怎么放心让你给我帮手？”他这一句话的威力大概类似于四两拨千斤，因为曹丕立刻就破涕为笑了起来。一边拼命抹眼泪一边站起身，微微含着下巴，偷偷抬起眼皮去看曹操，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曹操叹了口气道：“你是阿兄，要给弟弟们做榜样，阿翁就见不到你这幅动不动便委屈的样子！真正能成大事者，你见过谁是一忽儿哭了一忽儿笑了的？”他弯下腰靠近孩子，直视了他的双眼轻声说：“从前你受了委屈，要哭要闹阿翁也随你，可现如今你已不是个小娃儿，被阿翁斥责一句就要哭哭啼啼，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他直起身子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以后莫要再让阿翁看见你这幅样子！知道了吗？”曹丕用力的点了点头，用带着浓重鼻音的闷声说：“阿翁，孩儿知错了。”曹操做了个挺滑稽的表情，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道：“武艺可有荒废？如今会使剑了么？”曹丕激动的点点头，脸上还挂着几点泪珠子。曹操笑道：“那咱们到院中去，让阿翁看看！看看你的剑术是不是徒有其表，哈哈哈·······”
郭照跟在他们身后一并出了屋子，后知后觉的发现曹操的育儿方式大概类似胡萝卜加大棒，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可其实这枣也没多甜，然而曹丕甘之如饴。想到此处郭曌脑海中立刻蹦出了魔性的爹丕暖，她用尽最大努力才让自己忽略掉了那几个字带来的爆笑冲动，勉为其难的没有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枭雄的育儿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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