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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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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
不识
天香离城那日，浑然不知自己平时里因出手太阔绰而被歹徒盯上了，所以，出城半日后，她落进了歹徒精心设计的圈套里，身上的上千两银票全被洗劫一空，在去追歹徒时候，又掉进了歹徒早为她挖好的陷阱里。
腿上传来的咔嚓声，痛的她昏死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再醒来，她透过床前的纱帐，瞟到冯素贞站在窗前，伸手轻拍着外面被雨水打湿的芭蕉。
“她真好看！”
天香心想着再把冯素贞看的清一些，就抬手去拨开挡在她眼前的纱帐，一抬手，动了全身，痛感马上就袭了上来，她龇起牙，拧着眉，吊着一口气不敢大声呼出，就怕不小心再动弹着疼。
“别动，你的腿伤的很严重。”
冯素贞听到床上有动静，立刻回头过来查看道。
“是你救了我？”
“不是，是我父亲在县学里的学生救的你，你一个姑娘家，在我这儿养伤比较方便。”
“这，是你的房间吗？”
“嗯。”
“窗外那株芭蕉长的挺好，我躺在这儿，一抬眼就能看到了，也不会太无趣。”
天香瞧了瞧窗外，艰难的从疼痛中硬挤出一丝笑容。
冯素贞也转头望过去一眼，笑言着“你还会笑，证明已没有大碍了，你放心在这儿休养，我照顾你。”
“那，我能听你弹琴吗？就弹你以前弹给我听的那首曲子。”
“当然可以。”
冯素贞弯眉又是温柔一笑，将挡住天香视线的纱帐挂开，又起身将窗户再打开一点，把琴拿了出来摆在床前的桌上。
重新被挂起的纱帐，到底还是挡住了天香想多看冯素贞几眼的视线。
“也罢了。”
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天香静静的躺着听冯素贞弹琴，然后，看着窗外一直被打湿的芭蕉。
天香养伤的那些日子里，冯素贞贴身照顾着她，吃饭喝药，洗漱睡觉，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到可以下床轻微活动，再到可以丢了拐杖走几步路，这些日子的桩桩件件，都让天香内心觉得十分幸福和感动。
她不恨冯素贞当年欺骗了她，相反，她还有点心疼她。
每次冯素贞在她身边照顾她，她都希望可以被她这样照顾的再久一些。
她想，她还是喜欢她，说不上来原因。
盛夏的时候，天香已经可以完全丢掉拐杖了，酷暑之极，她有点想喝酒，但又怕明着说冯素贞不同意，于是就趁冯素贞出去之际，自己偷偷溜了出去解馋。
小酌了几杯后再回来，天香看到冯素贞黑着一张脸坐在芭蕉村下的榻上，为了避免冯素贞发火，她心虚的一瘸一拐的过去主动认着错。
“你回来啦，那个，我到外面去小喝了几杯。”
冯素贞没看她，也没搭理她，瞅着门口的方向。
“你别生气了，我真的只喝了几杯，不信，你闻闻。”
天香见冯素贞不理她，以为她生闷气了，就探头过去，凑近冯素贞面前，想让她闻闻这酒味浓不浓，哪知冯素贞比她快一步，先探了头过来，直接就吻了她。
她一惊，觉得冯素贞这个惩罚有些过头了，忙推开冯素贞往后躲闪倒退着。
“你今天偷偷溜出去我先不跟你算账。”
冯素贞看了一眼门口马上要进来的人，来不及跟天香再多说，用力把躲闪不停的天香拉近自己，低头又吻了上去。
“咳咳咳”
在听到这咳嗽声后，冯素贞终于放开了天香，她看了一眼刚进门的父亲和来客，说了一句“闻公子，你先回房吧。”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天香先是愣了片刻，她瞅瞅一脸淡定的冯素贞，又看看门口面露难堪之色的那两个人，再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恍然大悟起来。
天香回房后，冯素贞与父亲和来客又出去了，直到天黑才回来，冯素贞回来时，带了一瓶酒。
“你想喝酒了，我去买来，不要自己一个人去，你的腿还不利索，再伤着可怎么办。”
“我知道了。”
天香自觉还是自己理亏，于是给冯素贞满上一杯，递到她嘴边示好。
“白天的事，实属无奈之举，对不起，吓着你了。”
“我在这里吃你的，住你的，还要你照顾我，能帮你解燃眉之急，也是乐意之事。”
冯素贞接过天香递过来的酒，没再多言，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她这个样子，天香知道，她今天心情不佳。
她刚才挺想问问冯素贞，白天里同她父亲一同来的那位公子是不是正在追求她，可转念一想，冯素贞拿她来当挡箭牌，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吗。
“她还在念着李兆庭吧。”
天香想到离京时，刘倩又有了身孕，本已经凑成了一个好字，这下，又是锦上添花了。
“在兆庭之后，我遇上过一个人，她待我很好，世间最好。”
冯素贞本在喝着闷酒，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
她朝天香的方向侧了眼，可最后，视线落到了别处。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相遇本就是错误吧。”
冯素贞低下头，微微蹙着眉，停了片刻后，接着给自己又满上一杯。
“相遇本就是错误。”
天香起初念叨着这句话，心里只觉酸涩，再念叨几次，她心里，更多的是无奈，无奈她遇上了冯绍民，可冯绍民是冯素贞，末了，冯素贞遇上的，也是一个错误的人。
盛夏的蝉叫，包围了整个院子，燃着的油灯，飞蛾扑火，一茬又一茬，满天繁星，闪刺到了天香一直仰着的眼睛，她低下头揉着眼，跟冯素贞说星星很漂亮 。
冯素贞没搭话，她望过去，冯素贞趴在桌上，似是醉了。
“心情不好，又想到伤心事，怪不得醉的快呢。”
天香没去叫醒冯素贞，重新趴回桌上去，静静的看着她。
她抬起手，空画着冯素贞的眉眼，空了的酒瓶，还有冯素贞身后的芭蕉树，眯眼笑着。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冯素贞在跟她说“天香，我不是无情，我只是不能爱你。”
寒隐寺的满山银杏，开始慢慢凋谢，秋风一过，落了满山的银杏果子，和枯叶。
天香本与冯素贞约好进完香到后山游玩一番，赏一赏这秋天的景色，可她在后山等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把冯素贞等来，于是无聊的席地而坐，拾起枯叶堆里的银杏果子把玩着，没一会儿，李兆庭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看到李兆庭和他随行的人，天香知道，这是来请她回宫的，她马上就明白了冯素贞为什么会突然失约，她想她一定是在某个角落看到了李兆庭。
跟李兆庭讨价还价一番，确定了回宫的日程后，天香下令不许有人跟踪，便匆忙的跑回去找冯素贞。
她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推开门，便看到冯素贞在收拾她晾晒的衣服。
冯素贞瞧见她喘气的样子，便知晓她已经见过李兆庭了，她避开这茬事，只是说了句“你这样跑，腿怎么受得了。”
“京城来了人，我要回京了。”
“什么时候起程。”
“后天。”
“嗯，还有时间，你想置办些什么带回去，我陪你去买。”
“寒隐寺后山的银杏树，这个时节很漂亮，你今天失约了，要补偿我。”
“好。”
满山的黄叶，放着无人打扫，一眼望过去，耀眼的金黄，熟落的银杏果子，暗暗夹杂在黄叶堆里，一不小心踩到，便烙痛了脚底。
这整个后山，因为天香下令封山，便只有她们两个人。
秋风瑟瑟，偶有被风卷起的残叶，天香便挣脱冯素贞的手，跑过去站在中间，嬉笑着朝冯素贞招手，让她过来。
冯素贞笑她玩心太重，像个孩子，她辩驳着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景致。”
冯素贞眯起眼，仰起头望遍四周，似是笑，又非笑，说“我也没见过。”
“你会来看我吗？”
“也许不会。”
天香呢喃着冯素贞的这句答案，拼尽全力忍着心里的那份难过，然后抱着冯素贞，享受着冯素贞给她的最后温柔。
直至此时此刻，冯素贞也并不确定，天香是否已经知道了她就是冯绍民。
或许，是天香隐藏的太好，亦或许，是她根本不想去发现天香露出的蛛丝马迹。
她们都清楚，错误的那几年光景，只是一个美丽的梦，真相是什么，已然不再重要。
天香说不喜欢分开的感觉，要各走各的，冯素贞说好。
末了，她们真的谁也没有回头，即使很想再看对方一眼。
寒隐寺的满山黄叶，直到冬至，才尽数干枝。
天香回到了京城，冯素贞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