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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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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推开公主寝殿的大门,冯绍民一抬眼,便看到天香开心的迎上来,再定睛打量一番天香的衣着,她有些怔住。
天香舍弃了以前的短裙装,换上了一件粉色的长裙,发饰从以前的未出嫁辫子变成了垂肩长发,脸蛋儿上着了些许胭脂,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满怀柔情蜜意。
同为女儿家,再加上近日天香有意无意的示好,冯绍民自是明白了她这样妆扮的意思。
天香这是在暗示她,自己已经打算要做一个正式的妻子了。
冯绍民觉着这场包含太多期望的鸿门宴她委实无法演,便找了一个借口打算走。
天香急忙拉住了她的胳膊,委屈中撅嘴说了一句“你每天都这么忙,眼里哪有我。”
天香委屈噘嘴的样子,冯绍民是头一次看到,那种为了讨丈夫欢心而被拒绝的小委屈,让她看了又着实不忍。
“公主这么好,如此对她,实在是残忍又不公,”冯绍民在心里思量着这句话,由着天香将她拉入酒桌前。
“今儿个怎么弄了一个红烧猪头啊?”
“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那当然,别的男人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只有你,跟个女人一样小声小气,所以,我就整了一个红烧猪头给你下洒,让你找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哼,什么男子气概,是九门提督张绍民,还是冷面杀手一剑飘红。”
听到这里,冯绍民没来由的哼出一声,一张俊俏的脸蛋上,从满脸歉意变成了对天香这句话的不屑,随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费尽心思的讨好,本以为能得到冯绍民的夸奖,却没想到换来的是一股不屑和不明就里的冷淡,天香既委屈又生气的哼了一声,可冯绍民却未察觉天香生气的原由,不识趣的问了一句“公主,你怎么真生气了。”
“我承认以前对他们都有好感,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只是朋友,你这么大个男人,这么点小心眼!”
呵,这个人把她的一片好意给全盘否决了,居然还敢问为什么生气,真是岂有此理了,天香越想越心里不是滋味,一气之下,一巴掌拍飞了桌上的红烧猪头。
眼看红烧猪头朝着自己打过来,冯绍民一个转身踢,将猪头踢飞出窗外去,房内,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空气里渐渐弥漫的怒火,掩盖了刚刚满屋的歉意和欢喜。
冯绍民侧头看了一眼被她一脚踢坏的窗户,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因怒火胀红了脸的天香,再回想起刚才天香说的话,她这才明白了天香生气的原由。
“公主,对不起,刚才是绍民小人了,我自罚一杯酒,向你赔罪。”
“哼,谁要你认错了,本公主才不会为你生气!”
冯绍民走近天香,低下声认着错,天香不看她,气乎乎的坐到床边去。
天香抬手拭脸的小动作,被一直望着她的冯绍民看的真真切切,冯绍民稍动了脚,想要过去好好哄上一番,却又打了退堂鼓。
这让她如何哄宠?
妻子的一番真情实意,被丈夫的不解风情给刺破了,任谁,都会这样生气的。
可她这个丈夫,又哪里有资格去哄。
欺骗与不爱,又有哪一个伤人少一分。
现在的这场闹剧,往后的日子里只会多,不会少,难道,真的要等到天香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者,天香亲自开口说要圆房之时,自己才会坦诚身份吗?
显然,到了那个时候,天香会伤的更重,而她,活命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时间在流走,烛火在跳动,桌上溢出的酒水已渐渐风干,冯绍民坐在桌前蹙眉思考,天香坐在床边掩面轻泣。
这样一副画卷,太过突然,又是必然。
“我们成亲一年多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这句话的说出口,天香脸上的苦笑加深了许多,她讶异于自己究竟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会说出这样让两个人都难堪至极的话。
她,堂堂一个公主,享尽别人数不清的巴结奉承和好言好语,却未曾想,在冯绍民面前栽了跟头。
“其实,他心里没有我吧,若不然,我为他做这么多改变,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我想跟他做真正的夫妻。”
天香忐忑的偷偷望了一眼冯绍民,想看看他此刻在做什么,才发现冯绍民一直在望着自己,为了掩藏自己内心的那点小想法,她立马为自己辩解了一个理由说“我困了,要休息,驸马你请便吧。”
“公主,我们谈谈吧。”
在刚刚的冷战间隙,冯绍民已然想清楚不能再由着事态发展下去了,既来之,则安之。
“他要跟我谈什么?”
天香还在心里想着会是什么事儿,冯绍民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神色凝重,掀袍曲膝,跪在了她面前。
“你这是要做什么?”
冯绍民这一跪,把天香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去拉她起身,却被冯绍民阻止了。
“公主,于公,你是君,我是臣,当跪之,于私,你是妻,我是夫,更当跪之,我冯绍民于世至今,自问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可唯独对你,我实在有愧,事以至此,我想,我们应该要终止这段错误的关系了。”
“什么叫终止?什么叫错误?你还在耿耿于怀于我曾经对你的伤害对吗,你要我解释多少次,我跟一剑飘红和张绍民现在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真的不是!”
天香激动而用力紧抓着冯绍民的胳膊,眼里流露着她不能理解这番话的万分难过,和对这句话的自责,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打一开始就是她错在先,她想跟他好好解释。
冯绍民能感觉的到天香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也知道,天香以为她是在怀疑她的不忠。
“公主,正如我刚才所说,我这辈子做的唯一的坏事,就是让你喜欢上了我,我们这段关系里,你是无辜的,错的是我,我来到京城考取功名不是为了光宗耀祖,而是为了以此得到权利,报我灭门之仇,跟你的婚约,无论我从不从,我都是死路一条,大仇尚未得报,我不能死,所以我别无他法,我只能娶你,现在,我已经大仇得报,我们这段夫妻缘分,也该到头了。”
“你的仇已经报了,我们又为什么不能走下去,还是说,你的仇人跟我有关?”
“是我自己的原因,跟你没有关系,我不能爱你,也不可能爱你,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一切回应,我都不可能给你,所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下去。”
“你不爱我,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爱上我,以前,是我太任性,是我不懂如何做人妻子,现在我懂了,只要你以后多在意我,我们以后一定可以很幸福的。”
“公主,其实我早应该跟你坦承,我们两个人弄到这个地步,是我太大意失策,我没想到你会对我动情,也因此,我把我自己推到了死亡的边缘,我若不幸死了,你要记得,张绍民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天香听完冯绍民的最后一句话,松开了自己抓着冯绍民的手,瘫坐在一边,她轻摇头,眼里噙着光,颤抖着手质问冯绍民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现在还是我的驸马,却嘱咐我选择其他男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我的罪行已是欺君,比起死在刽子手刀下,我情愿拿我的命来偿还对你的负心。”
冯绍民取下墙上的佩剑,递到天香面前,闭上眼睛等着天香的动手。
“冯绍民,你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跟我做这一夜夫妻吗。”
天香真是讨厌极了冯绍民这副毅然赴死的样子,她想起那个冷血的一剑飘红都能爱上她,可冯绍民却宁愿死都不爱她,她被彻底激怒了,不由分说就朝冯绍民扑过去,然后,给了她一记恨恨的吻。
冯绍民哪儿能想到天香会出此下策,硬生生被扑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背部和脑袋被突如其来的撞击撞的生疼,但她也顾不得这般,惊恐中只想用力推开天香,以阻止这场荒诞的场面。
冯绍民晃动躲避的脸,和用力推开的手,将已经怒不可竭的天香推向了失去理智的深渊。
牙齿镶嵌进肉里的感觉,是真的很疼很疼,但即使是这样乱成一团的间隙,冯绍民还是从心底听清了天香在她脖间落齿下来的满腔怨恨和不认输。
“这世间有多少男人求而不得的权利和名利,到了你这儿,竟显得如此屈辱和荒唐,冯绍民,你说,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不能。”
天香的眼睛,因愤怒而胀红,那里透出的恨意,好似能杀死一个人,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唇,咬出了一片红白,她的唇齿上,也染了冯绍民脖间的鲜血,怜悲之余,却硬是生出了一朵妖惑之花。
冯绍民茫然失措的躺在地上,脖间的疼痛已经麻木,她望着已经失去理智的天香,惊觉事情已经演变成了另外一种结局。
她一直在思考,究竟是应该先坦承身份再由天香定夺,还是直接求死一了百了,前者是欺骗,后者是不爱,虽然两者对天香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但她想来,不爱应当比欺骗好受许多吧,等天香杀了她后再发现她的身份,这样,她至少可以承受少一点的良心谴责,可显然事已至此,她的身份必定会提前发现,也罢,既然如此,荒唐之事只能荒唐解了,冯绍民忍者脖间的疼痛,抬手缓缓的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然后是外袍,外衣。
天香红着眼,直勾勾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内心的悲恸,在一声苦笑后,忽的一下就释然了,抬起手,就给了冯绍民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这样作践自己,换来的却是你满脸的屈辱和服从,冯绍民,我不杀你,你记着,不是你不爱我,而是我不要你。”
天香夺门而去了,冯绍民在冰凉的地上发呆了许久,才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坐在天香梳妆台前,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和镜子里偌大却空荡的房间,陷入了无奈。
冯绍民已然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却不想天亮后,她等来了休夫的圣旨。
休夫的圣旨里说让她十二个时辰内离开京城,十二个时辰后,开始在全京城通缉她,一旦抓到,就是立马处斩。
休夫的圣旨里还说让她把所有的容华富贵都留下,带着她刚来京城时的穷酸样离开。
冯绍民接下圣旨,跪在天香的寝宫门前,让人准备了笔墨,留了一封书信后,再无多言,便离开了公主府。
傍晚,安排好一切后,冯绍民带着她刚来京城时的行囊,离开了京城。
这一天,天香没有回公主府,也没有任何关于冯绍民的问话。
半个月后,皇帝去世,太子登基,天香守孝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