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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白眼狼 ...


  •   苏倚嘉上次来,没给宗家人留下好印象。门口的小厮看见他打马上下来,心里咯噔一下将人拦住,用细胳膊细腿将宗家小院护在身后,凶道:“又来做什么?”

      苏倚嘉眼睛往院里眺,问:“你家姑娘呢?”

      小厮不让步,梗着脖子回:“你们这些官爷太坏了,把人折磨成那个样子还来作甚么,不让人活了不成?”

      苏倚嘉哪被人这么呲哒过,他皱眉看了一眼小厮。那小厮也不怕,继续梗着脖子:“看什么看,宗家不欢迎您,您赶紧走吧。”

      苏倚嘉本以为宗妮是因为家中娇养才会养成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一看,胆子大大约是宗家的家风,不然怎么从上到下都如此。他缓了缓脸色,与那小厮道:“你去通传一下,就说本初来看望。”

      宗妮听说苏倚嘉来了,又是羞赧又是狼狈,将脸埋在枕头里嘟囔着:“让他回吧,我不见人。”

      邱月清见闺女如此,心中暗喜,招来小厮带苏倚嘉去前厅,转身又吩咐福珠多加几道菜,这才与宗妮说:“来者是客,让他进来与你说说话,留下来一道吃饭吧。”

      匆匆而来,苏倚嘉也没备礼。他坐在前厅,与宗子书拱手道:“今日刚下值,得到信儿便来了,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家里有一对陈年的老参,用玉泉山上的稻米酿的酒泡着,回头给您拿过来补养身子。”

      宗子书淡淡地说“不用”,让苏倚嘉坐下来喝茶。苏倚嘉急着见宗妮,举起杯子猛灌了进去,滚烫的茶水从舌尖直烫到心里,烫得直咧嘴。

      眉目长得挺正气的年轻人,因为一杯茶立时破了功。宗子书看得直发愣,转瞬开始不喜欢他这个莽撞的性子。宗子书端着姿态问他:“大人在哪儿就职?”

      苏倚嘉回道:“晚辈在侍卫处,值守乾清宫。”

      乾清宫侍卫大多出自善扑营,苏倚嘉琼林玉树翩然俊雅,再加上一副好身板,倒勉强让人满意。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宗子书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拐带闺女进宫,又见他那眼神跟土狗一样,逢着动静便伸脖子看一眼,更是不待见。

      邱月清知道夫君这是又醋了,笑着招呼苏倚嘉:“妮子刚换了药,无法过来相见。不然我带大人去她房里?”

      宗子书说“不妥”,满腹经纶纲常还没说出口,被邱月清挡了回去:“没什么不妥,大人跟我来吧。”

      宗妮的闺阁更像是书房,书桌上的字帖账薄,笔墨纸砚端放着,书案后的美人图,处处透露着房主的日常喜好。也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处处摆设都入得了他的眼。

      床榻上挂着一条桃粉色的纱帘,隐约见着姑娘趴在里面,脸朝向内侧,留个后脑勺对着他。

      苏倚嘉抿唇含笑,坐在靠近床稍远的椅中,静静等着宗妮先开口。这种事儿发生在姑娘身上,肯定觉得丢面子,他再快言快语也不能揭她的老底,不然直接被轰走,反而得不偿失。

      宗妮见他不说话,埋在枕里的脸微微动了动,偷偷透过帘子看一眼,那人正拿着书帖细细看着,跟在自己家那般闲适。

      被打三大板子,当时确实挺疼的,没打之前她一直向皇帝求饶,打下去之后,她咬牙忍着,就突然想起这么个人来,说着要护着她的人。

      看吧,说归说,做归做。宗妮没有埋怨责怪他的意思,她向来心思通透,只是觉得少年意气风发,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不可轻易相信。

      好在没有被迷惑,心尖上埋进去的种子还没来得及发芽,挖出来便是,她没什么亏的。人都是独来独往的,依靠谁都依靠不来,不如自己固守本心,学聪明些才是正途。

      这么一想便宽心了,宗妮撑起身来,温声道:“大人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出个声儿。”

      苏倚嘉笑了笑:“怕你睡着,万一扰到你好眠,便不好养病啦。你怎么样,还疼不疼?黄思慧与我说时,我还以为永生见不到你了呢,现在看见你还能好好与我说话,我真高兴。”

      宗妮循声看过去,见他正歪头看向自己,透过纱帘隐约看不清脸,但那道视线却炙热,仿佛要穿透帘子将她看个遍似的。

      宗妮低头,淡淡地回:“我挺好的,惹您担忧了。”

      苏倚嘉道:“你又跟我客气,都说了有事找我,到了出事时连半句话都不肯说。先前问你领什么罪,你好好与我说,我去跟万岁爷求情便是了。闹这么一遭,差点把命都丢了,你后悔不后悔?”

      “后悔也没有办法,谁让我是灾星转世呢。进了宫没哪天有好日子过,不管碰见谁都能掀起浪来。受了皮肉之苦却因祸得福,自此远离皇宫,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苏倚嘉吸了吸鼻子:“宫里也不全是坏人,比如我啊。”

      宗妮抬手捋了捋头发:“总不能事事都麻烦你。”偷偷望了他一眼,“不然恩情还不起。”

      “谁用你还了?”苏倚嘉站起来,直着往榻边走,“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几时说过让你还恩情了?你这个人看着挺聪明,怎么一碰这事儿就成榆木疙瘩了?”

      他步伐大,又走得急,迈个三两步便到了榻旁。

      宗妮见他越走越近,急着说:“你就坐在那,别过来。”

      苏倚嘉瞪了她一眼:“坐那么远,我看不清你的脸。”

      说完大大咧咧地坐在榻旁的杌子上,小声说道:“我坐在这跟你说会儿悄悄话,不会乱看的。”

      隔道帘子,那种模模糊糊的视觉最是撩人。苏倚嘉托着腮,蹭近纱帘,试图看仔细宗妮的脸。大姑娘被个外男这么瞧,宗妮立马红了脸,慌忙地裹紧被子,一牵动四肢,又疼得浑身发颤。

      见她一张小脸皱着,苏倚嘉“哎”了一声,站起来便颠着往后退:“你别乱动,我回来坐好还不成。”说完又凶她,“你是属小龙的吗,鼓秋来鼓秋去,活该疼成包子脸。”

      宗妮不乐意听,不愿再兜搭他。苏倚嘉也发觉自己嘴巴没把住门,讪讪道:“妹妹,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宗妮抬眼看他,又垂下头去,闷声反驳道:“谁是你妹妹呀。”

      姑娘家不好意思,嗔着他乱说话,娇憨中带着一点可爱。纱帘的背后,黏黏糊糊的声音撩得他心里开了花,别别扭扭地摇晃着腿,恨不得将心中的馥郁花香都分享给眼前的姑娘闻。

      这种感觉真是这些年没经历过的,他也曾与同僚们喝过花酒,那些脂粉柳绿的,脸上笑得铅粉扑簌扑簌地掉,哪有这个这么纯然。心头扑腾扑腾跳动着,一声比一声快,简直比打一场胜仗还让人高兴。

      他摸了摸袖袋里的首饰盒,又放回去,可是又不甘心。磨磨蹭蹭了半天,总觉得握在手心里怪烫手的,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将那镯子送出去。

      宗妮却下逐客令了:“我这伤不碍事,您不用惦念着。痊愈后我便去庆丰司,以后见不着面,也不用您替我|操心。这么多些日子承蒙您关照,我心里也不落忍。今日家中肯定没什么准备,留您吃饭反而会慢待您。往后您来我家食肆吧,我给您送菜赠酒。”

      苏倚嘉坐在那儿,半天没说话,脸上有些愕然,隔了许久才问:“你这是跟我两清呢?”

      宗妮“啊”了一声,忙解释:“怎么能两清呢,我欠您的恩情得慢慢还。这样吧,往后逢年过节您府上用的饽饽一应交给我,我家铺子做的饽饽是京城里卖相最好的,我亲自给您打点,权当我替恩人尽孝。”

      苏倚嘉更生气了,他站起来,僵着脸子问道:“你什么意思,以后不跟我处了?”

      怎么说着说着还变脸了呢,什么处不处的,跟过家家一样。宗妮见他脾气上来了,想爬起来,却“哎呦”一声又躺回去。她疼得紧,懒得跟他废话,敷衍道:“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苏倚嘉气她没心没肺,从袖子里掏出一盒上好的生肌膏摔在书案上:“亏我还掏心掏肺的惦记着你,白眼狼一个。”

      说完人就走了,宗妮呆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过了许久,邱月清才进来问:“好好的怎么走了呢?”

      宗妮趴回榻上,瓮声瓮气道:“谁知道,说什么都不爱听,走就走吧,不管他了。”

      养了五六日,宗妮能站起来在院子里走动。没伤到筋骨,结了痂长了嫩肉,差不多便能去庆丰司上任。厩丁典牧丁役,没顶戴没品级,月给钱粮银一两,季给米二石六斗。上有厩长管领、厩副管带,下有草夫若干,分司喂养及值宿巡逻等事。

      别看这份差事领的月银比厨役少,每日与牛羊为伍,其中也有不少尔虞我诈的事儿。宗妮初来乍到,便目睹几位厩丁为争厩副一职打得头破血流。内羊圈厩副一职共设二人,先头有一位调去上驷院,空下一职便要从厩丁内补选,因此竞争格外激烈。

      厩长是个老头,叫廖驲,胖乎乎的脸上有一把络腮胡子,无奈地看着一群人你推我攘。宗妮将调职书交给他,好奇问道:“您不管管?”

      廖驲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凡能进内务府七司三院的,哪个不是皇亲国戚的根枝,我哪知道人家背后是什么来路。各个都是关系户,数落谁都不合适。”

      说完看了眼调职书,换了一副笑颜,“前些日子还见着咱索朗中,提起你来着,果然是个——”

      廖驲打量着她,琢磨该怎么夸才合适,想了想才道:“有担当的。”

      宗妮笑了一声,伸出细胳膊细腿问:“您看我哪像有担当的?”

      廖驲不管,如今索里海步步高升,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个外御膳房总管,这就关系到内羊圈的利益了。不管这姑娘是不是代罪之身,反正跟索里海搞好关系,就不怕没有在万岁爷跟前露脸的机会。

      廖驲向打得不可开交的人群嚷嚷一句:“都别吵了,我看你们谁的德行都不行,难当大任。这样吧,咱们这已经有一位粗枝大叶偷奸耍滑的副厩了,姑娘家心细,正好能挑起咱内羊圈的重担。你们也别争了,以后就由这位姑娘担任厩副,阂领你们管带内羊圈。”

      宗妮懵了。

      这算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刚入直第一天,她连作什么都没搞清楚,就直接升了一级。宗妮瞅瞅廖驲,心道您不是说得罪谁都不行嘛,怎么我一来就充当恶人呢?

      正想推辞,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耍横:“廖胖子,你说谁偷奸耍滑呢?”

      廖驲不吭声了。

      那人看见宗妮,“嘿”了一声,眯缝着眼叱了一声:“还真是瞎子纫上针啊,在这都能碰到你。”

      宗妮看清来人,抿唇笑了笑。

      这不是冤家路窄了么,看来这个副厩,她还真得争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先跟读者大大们请个假,明天家中有事,再加上身体有些不舒服,明天不更新。周日争取多码一点,读者大大们可以留言,我给大家发红包哈~
    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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