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还吃吗》贰少奶奶

21、恩典

　　皇帝气势滔天，身上的威仪不是靠衣品撑出来的，一字一句能浑然天成地将睥睨众生的上位者姿态表露无疑，像织就的一张网，笼罩下来，让人害怕得不敢喘气。

　　宗妮醒过来忙低头，还是没躲过皇帝扫射而来的寒光。先头见着皇帝，她生出一种错觉，觉得皇帝为人和善亲贤友恭。可是错了，皇帝明明是生杀予夺的霸权者，他凶狠的眼神万箭齐发，能直接将她捅死。

　　她心生惧意，如芒在背，浑身颤抖着告饶：“求万岁爷恕罪。”

　　皇帝恼怒，咬牙问：“你是不是觉得朕不会狠罚你，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极限？朕问你，先头是不是想烫死朕，而后又想冻死朕，是不是故意为之？”

　　宗妮瑟缩地跪着，整个人缩成一团，一迭又一迭地顿首：“臣真不是故意的，先头臣怕天寒地冻，万岁爷夜里冷才多填些炭，二总管嘱咐之后，臣便知晓了。只是前一宿没睡，再加上落了病，便一猛子睡过头了。臣确实有罪，不敢求万岁爷宽恕，只愿万岁爷别生气，别因为臣气坏了身子。”

　　皇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既然前一宿没睡，你为何跑到养心门前跪着？”

　　宗妮心中惴惴，却是敢怨不敢言。她想躲来着，不是没躲成嘛。既然是她打定主意来的，心思也明朗，不如挑开直接问，行不行的就在此一搏：“臣之前想求万岁爷恩典来着。”

　　皇帝“嗤”了一声：“求恩典？你想让朕放你出宫？”

　　宗妮身子一顿，心中更是惶惶。她就像翻了跟头的孙悟空，难逃佛祖的手心一般，自己那点心思在皇帝的眼里既透明又堂皇，像是刻在脸上一样清楚。宗妮心生寒意，她咬紧牙关给自己驳辩：“臣从未有这种想法。”

　　皇帝不信，又问：“那你求何恩典？”

　　宗妮道：“臣隔壁屋子住了一对夫妇，丈夫是外御膳房的笔帖式，承蒙万岁爷恩典，夫妻才得以团聚和美。昨日夜里诞下男婴，臣想着这是万岁爷慈心关怀下的福气宝宝，便想来求您赐个名。”

　　宗妮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信。借由善花的孩子给自己顶灾，连她自己都鄙夷自己。因此说到末尾又道：“臣一宿没睡，脑子灌浆糊才会干这种蠢事。后来又烧糊涂了，才会一直顶撞万岁爷。臣知错了，臣不该来的。”

　　生孩子是好事，皇帝福气泽被四海，多增加一个臣民，将来便有可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皇帝勉强信她，但是依旧遣散不了心中的怒火。

　　眼看着快到五更天，要为视朝做准备，便晃了晃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你处处不懂规矩，那便留在养心殿跟着教养姑姑们学学。以后再犯此类愚蠢的错误，朕便挖你的眼睛剁你的手。”

　　宗妮忙磕头，哆哆嗦嗦地谢恩，待皇帝走之后颓然地坐在地上。脑袋确实没掉，可小命还在皇帝手中握着。留在养心殿，意味着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她若是有一点触犯龙颜的错处，这命就得交代在这了。

　　转念一想又万分难过，留她学宫女的规矩，真是不给她留面子。她好歹是一朝臣子，如今做起了奴才的差事，还得低声下气地跟人家讨教。碰到心肠好的倒好说，若是碰到使坏心眼的，她就别想从皇帝的龙爪之下逃离了。

　　皇帝匆忙去视朝，身上穿着青蓝缂丝五彩金龙龙袍，袍身上的五爪金龙怒目圆睁，云蝠被海水江崖激荡而起，貂绒边围成的元宝领托着一张姣好的脸，可惜眼底灰暗，整个人有些颓靡。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往宗妮站着的地方扫了一眼，又万分嫌弃地调转视线。宗妮一愣忙垂首，旁边站着越桃，捂着嘴笑着说道：“昨儿看着还是个冰美人，今儿就成黑脸的张飞了。可见献媚不讨好，吃一身子亏。”

　　拒霜拉了越桃一把：“别说风凉话了，赶紧叫人收拾吧。”又朝宗妮笑笑，“姑娘去拾掇下，听二总管说万岁爷让您到御前当差呢，好歹先收拾利落，歇一歇再来。”

　　宗妮看看自己这一身土灰，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回排房擦洗干净又换了衣服，才去隔壁看望善花。

　　李智看见她，忙往屋里让。她刚一进门，李智红着眼圈便要跪，宗妮忙扶他起来：“您这是做什么？”

　　善花奶着孩子，哽咽道：“没什么可拿来谢妹妹的，这救命之恩便让夫君叩谢吧。”

　　宗妮心中有愧，忙躲着拒绝。看了眼小家伙攥着粉嫩的小拳头使劲儿吸奶，这才踏下心来。从袖袋里掏出一块金锁系在小家伙的胳膊上，笑道：“这就算认下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干儿子。”

　　善花问：“今日怎么没心思争辈分了？”

　　宗妮回：“别提了，我是看不成宝宝长大了，给他一块长命锁留点念想，以后鬼节让他给我烧点纸，别让我当穷鬼。”

　　善花哑然：“好好的，说什么胡话？”

　　宗妮按耐住腔里的心酸，笑了笑：“我又冲撞到万岁爷了，这回劲儿猛了点，差点掉脑袋。”

　　宗妮一语带过，善花听完直摇头。皇帝于李家有恩，是萍水相逢下的施恩，宗妮这是鸡蛋碰石头，有去无回的争博。

　　善花安抚她：“人吃五谷杂粮，哪可能没有罪过，就连天上的神仙都难逃天劫。我瞧你向来端稳，不过一时乱了分寸。量万岁爷鸡蛋里也挑不出骨头，过几日便让你回来了。”

　　宗妮说“最好如此”，可心里却不是滋味。行至西华门外，寻到自家小厮，嘱咐他们回家报信。御前当差，规矩更甚，连回家都是奢望。

　　金瓦白雪，红墙银衣，宫殿顶上的脊兽披着薄棉雪被，天又开始落雪。宗妮折返宫中，拢了拢袖子，慢腾腾地穿过隆宗门，往内右门拐。

　　苏倚嘉正靠在军机处门外与同僚吃油果喝豆汁儿，看见宗妮的身影忙喊了声：“哪儿去？”

　　因善花生孩子那事，宗妮对他改观，也不再躲，唇角含着笑回应：“苏大人吉祥。”

　　苏倚嘉有些不大受用，挠了挠头，不自然地问道：“随意点，别这么见外。怎么往这来了，是专程寻我的吗？”

　　他这么一随和，更显得皇帝鼠肚鸡肠。宗妮那一肚子委屈与惊慌像是尘埃落定，撇了撇嘴，喃声道：“不与你说了，我还得领罚去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大家的评论啦！感谢大大们爱我！
中午抽空看文，突然想写重生文啦，所以新开了一个预收，《表叔的掌上娇》，这本写完就开～
就甜腻腻的宠爱文，准备甜死自己和各位大大，感兴趣的大大可以戳专栏收藏下，求大大们猛烈爱我！啵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