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还吃吗》贰少奶奶

15、糖粘子

　　张从善做惯了仗势欺人的事儿，把万岁爷挂在嘴边，就没有搞不定的差事。看谁面子也不能不看皇帝的面子呀，就算有千难万难都得排除干净，别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吩咐下去的事儿必须得办成。

　　可这回是真没吓唬成功，张从善瞧见又流鼻涕又流泪的宗妮颤悠悠地由四喜扶着，出现在他眼前时，便觉得这事儿不太妙。也没人告诉他做花糕的是这位姑娘啊，宗家人死倔的毛病他有过耳闻，这位姑娘也不例外，硬要跟着他回御前回禀。

　　张从善和气道：“姑娘别为难，瞧你这病得不轻，就别跟杂家折腾了。回头杂家回禀万岁爷，就说你身子不爽利，让你回家养身子去了。”

　　宗妮蔫蔫的，却坚持道：“那不行，我不能给大总管添麻烦。我还是亲口跟万岁爷说吧，省得您里外为难。”

　　张从善心里急，又劝道：“你这病气若是过到万岁爷身上，那可不得了。劝你还是好好养着，养好了再伺候万岁爷。”

　　宗妮打了个喷嚏，说道：“我不近万岁爷的身，就在门口回个话。”说完伸手让了让张从善，“您前边带路吧。”

　　人家姑娘好心好意地替他找想，张从善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宗妮也有自己的想法，她这次病得来势汹汹，虽然头昏脑胀，走一步便觉得整个天地都颠倒，但这不乏是个脱离皇宫的好契机。

　　都说皇帝体恤臣下，她一“弱”女子病成这样，难道皇帝还好意思留她在宫中被作贱。虽然这种方法有些糊弄圣心，但不试一把怎么能知道管用不管用呢。

　　不过这身子是真不顶用，外寒侵体又急火攻心，善花那孩子刚落地哇哇叫，她这边便发作了，还未到半个时辰，脑门滚烫后背直冒凉气，整个身子闹出了冰火两重天。

　　她站在养心殿外直打冷颤，张从善站在她边上继续劝：“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咱万岁爷不是那较真的性气，也不缺那口儿。况且这又不是专属你的职，做不了也没甚么干系。”

　　宗妮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只盼着早点面圣，便问道：“大总管，万岁爷什么时候下朝啊？”

　　张从善道：“早不了。今日呈上来的绿头签膳盘比往日多，看万岁爷那神情不是很轻松，大约政务比较棘手。往常这个时辰都不一定能回銮，今儿怕是更得拖晚。”

　　宗妮咬紧牙关：“那我再等等。”

　　张从善“嘿”了一声：“等什么啊，早起那会儿二总管说老佛爷那凤体违合，八成下了朝还得移驾慈宁宫。这么一来一回的，等你见着万岁爷，人早该烧糊涂了。”他挥挥手，“别等了，赶紧回去吧。”

　　宗妮目瞪瞪地睁大眼睛，眼前又是天旋地转。她退后两步靠在抱厦的红漆木柱上，勉强开口：“我在这稍微歇会儿，等万岁爷回来，您受累喊醒我。”

　　张从善真没遇见过这样不听劝的人，瞥了她一眼，语气越发不善：“这是哪儿你就敢睡，万岁爷处理政务的地方，奴才们只有站着和跪着的，没有躺着的道理。你若是不想要命尽管睡，看万岁爷瞧见不凌迟了你。”

　　宗妮没力气顶嘴，她现在也有些后怕，怕自己顶不住直接把小命丢了。可实在没力气起来，挣扎了一下不济事，直接坐在了地上。

　　皇帝视朝期间，正是养心殿各处大忙特忙的时候。拒霜盯着当差的宫女用湿苫布擦完正殿漫地金砖后，挑开金丝棉门帘出来，一眼便看见斜躺在地上的宗妮，忙问张从善：“大总管，这是怎么了？”

　　拒霜是御前管茶水的，又兼着养心殿掌事姑姑的差事。张从善跟她熟，指了指宗妮，撇撇嘴道：“外御膳房一头半死的倔驴，等着万岁爷回銮呢。”

　　宗妮迷迷瞪瞪，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

　　拒霜低下身摸了摸宗妮的额头，骇了一跳：“烧得这么严重，可不能在这耽搁。”

　　她扭头喊过俩宫女，忙使唤人将宗妮扶起来，皱着眉：“大总管也太狠心了，人都是爹娘养的，何况是一姑娘。”说完让宫女架着宗妮，“紧走几步，送到我值房里去，小心着点别磕着碰着。”

　　张从善直瞪眼：“怎么怪起我来了？”

　　拒霜跟他打交道久了，不用问也知道是他在背后捣鬼：“垛塑匠不敬泥菩萨，谁还不知道谁。”

　　出了养心门往右拐，有一圈屋子是值房。两个小宫女将宗妮送进西南那间屋子，越桃正在镜前梳辫子，看见这架势咋呼一声：“这谁啊？怎么抬我屋子里来了？”

　　拒霜进门，朝越桃摆摆手：“膳房的厨役，烧得人事不知了。你前几日用来发汗的药在哪儿呢，先拿出来用一下，回来还给你。”

　　“哪有借药的，”越桃捂着口鼻，不大乐意，“你心善，捡个猫啊狗的我倒是理解，可咋连半死的人都往屋子里搬。你不嫌病气过身，我可嫌弃。同住一个屋子里，你能不能注意点？”

　　拒霜忙给她赔不是，越桃转身将药从柜子里拿出来，扔给一旁的小宫女：“赶紧煎药，就在屋里煎，省得把病气都留下！”

　　拒霜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粘子，笑吟吟道：“好桃儿，姐姐请你吃糖。”

　　越桃嫌弃地撇撇嘴：“心儿里酸的玩意儿，也就你爱吃！行了，你去救人吧，我上值去了，等我回来别再让我看见屋里有另外一个人啊。”

　　拒霜忙应下，命其中一宫女：“送你桃姑姑上值去吧。”

　　御前姑姑的待遇好，药物都是上等的，宗妮吃下一剂汤药又捂了俩棉被才发汗。她红着眼圈道谢：“谢谢姑姑救命之恩。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我这条小命怕是要交待在这了。”

　　“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拒霜笑笑：“您要拜见万岁爷吗？方才听见落驾的声音，估么着这会儿已经进遵义门了。”

　　宗妮撑起身来，头晕眼花的症状好转多了，下地又走了两圈，虽然神志清明，但依旧跟走在云端中一样。能不能借此机会出宫，宗妮不敢保证，但这幅模样出去，保不齐又落个触犯龙颜的罪名。

　　“也不是多要紧的事，”宗妮也不想过多打扰，笑着道，“等銮驾过去，我便回外膳房。您给我个方子吧，我寻齐了草药便送来。”

　　拒霜说不用：“御前常备的，只不过我的刚巧用完，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回头补给越桃便是。”

　　宗妮记下这恩情，听着外头没甚声音后便与拒霜道别。垂手低头行至养心门，不凑巧，正好遇见皇帝从遵义门进来，拧眉冷脸透露着不快。宗妮慌忙面壁，依旧被皇帝逮个正着。

　　皇帝没看清脸，以为是养心殿的杂役宫女冲撞了自己，冷冷地撇下一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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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玖樱”以及一位不知名大大浇灌的营养液！今天也是水润润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