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930的表小姐》汪成蹊

79、谁是奸细

　　“奸细？”武强被吓得手一抖，端在手里的杯子中的水洒出来一半。“何先生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发现的什么嘛？”
　　 
　　何顺其打开房门，朝院子里看了一圈，问：“你这房里没人吧。”
　　 
　　“没有。”
　　 
　　“那就好。”何顺其把凳子搬到武强旁边，凑近道：“我被捕那日，钱文凯警员曾提前来过我的住所，提醒我快点离开。我刚收拾好东西，警备司令部就闯进了门。我在监狱中一直在想，从钱文凯来报信到警备司令部来抓人，中间不过片刻功夫，他们脚程再快，我也不该来不及逃出家门。方才你说，我们有四位埋伏在警察局的同志全军覆没，这事十有八九，是有人早就暴露了我的位置，但在我家门口按兵不动，好打草惊蛇。”
　　 
　　武强惊道：“这……难道不是因为李竹笙和秦付云的叛变，才害了何先生被捕吗？”
　　 
　　“不是。我一共有两个住所，知道我这个住所的人只有我们小组，其他人我还没来得及告知。不可能是李书记……李竹笙那个狗贼泄露的。”
　　 
　　武强皱眉道：“可是……我们小组已经被捕了七七八八，剩下不过几个人，能有谁是奸细呢？”
　　 
　　何顺其在头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所有人，还是没个头绪，私心里，他并不愿意相信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背叛了他，可是他思来想去都觉得还有奸细尚未被查出来，便当机立断道：“此事非常机密，你找个机会向上层汇报，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肯定还会有一次更大规模的拘捕行动，到时连剩下的人都可能会暴露。”
　　 
　　武强腾的一下站起来，“我……我这就去上报。”
　　 
　　“不急。”何顺其忙拉住他，“你说的运输药品的事情，既然要交给我，组织上是个什么安排，你先讲清楚。”
　　 
　　武强心里腾起了一团火，被他这一提醒，瞬间想起了自己还有其他任务在身。当下便将这次的运输计划细节详述了一遍。
　　 
　　何顺其与武强相识多年，彼此都是信得过，但是对于新来的这个文哥，他却从未见过。
　　 
　　“这文哥靠谱吗？上海这局势这么紧张，他哪里弄来的药？”
　　 
　　武强道：“是组织上另外派来的一个人，他只负责提供药品，不管其他的。”
　　 
　　何顺其点头道：“那行，我两天后会到华顺码头与你会合。今日我就先走了，我们还是照老法子联系。再回。”
　　 
　　 
　　唐知文跟着林瑜躲在耳房里，看到武强送何顺其出了堂屋，便急着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没？”
　　 
　　林瑜摇头，“时间有些短了，看不出什么破绽。他应该是没有说谎。”
　　 
　　“他是转移去另一个巡捕房的时候从一个桥上跳下来的，跳下来的时候摔了一跤，背部受了伤。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看不出来？”
　　 
　　林瑜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恰恰相反，人在精力疲惫的情况下更难以控制自己，反而更容易暴露真相。那位何顺其先生的表现太自然了，反而是……”
　　 
　　“是什么？”
　　 
　　林瑜皱眉沉思了片刻道：“反而是那个小伙子，叫武强是吧，他的表现有点奇怪。”
　　 
　　唐知文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的话题会转到武强那里。武强是他在上海接触到的除了李克民之外的第一个人，所以他下意识的不会去怀疑他。
　　 
　　唐知文紧张道：“武强哪里奇怪了。”
　　 
　　林瑜道：“何顺其在谈到奸细的时候，他表现的特别紧张。”
　　 
　　“会不会他只是太吃惊了？”
　　 
　　林瑜摇头：“他们这段对话太短了，我也不是特别笃定。只是凭直觉……总觉得他有点问题。”
　　 
　　唐知文了然的点点头，也不再强求她得出结论。他们没等武强回来，便从小院子的后门溜走了。待回到了长盈巷的据点，两个人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出了巷子口，唐家的司机早已在路尽头等着了。
　　 
　　唐家的司机姓徐，别人都叫他小徐。个头不高，瘦，脸狭长。他从小就跟在唐知文身边，对这位三少爷的风流史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偷偷的瞅了眼林瑜，还穿着方才送她过来时的那件衣服，但是衣角凌乱，显然是匆匆忙忙穿上的，便自以为他们二人私会去了，机敏的一句话都不问，闷头只做自己的事情。
　　 
　　唐知文最是喜欢小徐这不言不语的个性，所以重要的事情也只叫他来做。唐知文带着林瑜上了车，径直吩咐：“去永安百货。”
　　 
　　林瑜问：“诶？不送我回去吗？”
　　 
　　唐知文道：“你忘记了你是找借口买书才出的门。现在两手空空，拿什么回去跟顾太太交差？我带你去买本书吧。”
　　 
　　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个成年了一个尚在学龄，看着不像情侣，倒像是兄妹。小徐眼瞅着唐知文仅半步远跟在林瑜的身后，仿佛是兄长看护小妹的姿态，心里胡思乱想道：三少爷的魅力真是没话说，这么小的女学生也能下得了手。
　　 
　　他把车停在永安百货旁边，从兜里摸出一包松子糖剥出来吃，手一扬，糖纸就扔出了窗外。这时，一个衣着朴素却身姿娉婷的少女捧着一包东西走过车旁，倒叫小徐看了一愣。
　　 
　　奇怪，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像那位林小姐，不不不，她年纪比林小姐大，两个人要是站在一块，倒像是两姐妹。莫非这年头好看的姑娘长得都有几分相似？可咱们唐家的大小姐也很好看，却跟林小姐长得一点都不一样呢。
　　 
　　唐知文和林瑜在书店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总算挑到了一本合适的英文读物。唐知文顺手给结了账，牵着林瑜从书店出来，路过自己家霓裳时装店的时候顺道进去看了看。一进门，就听到了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
　　 
　　“这件旗袍我家太太穿着有些大了，太太吩咐我来退货。”

　　头发稀疏的店长拿着袍子左看右看，确认是自家店里的卖的，但是衣襟的滚边弄脏了一点，显而易见是穿过的，为难道：“小姐，这件衣服且不说是不是我店里，可是这都穿过了，您退了货，我们如何再卖呢？我们店这衣服售出是概不退货的。”

　　那少女急了，“怎么不让退了，衣服不合身啊，不退怎么办？”

　　店长垮着脸摇头，“不能退了，都穿过了。”

　　“才穿了一次啊，又没弄脏。您给退了吧，我们太太让我过来退货的，我要是退不了，我们家太太要教训我的。”

　　店长不耐烦了，厉声驱赶道：“说了不能退就是不能退，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胡搅蛮缠？走走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少女急的快哭了，依旧不肯退缩，两人僵持在门口，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唐知文一进门正好碰到这两人的对峙，身为老板，他感到十分不快。

　　那‘头发稀疏’的店长一看到唐知文，脸上的笑容堆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三少爷，三少爷您怎么来了。”

　　唐知文肃然道：“怎么回事？”

　　那店长躬身尴尬道：“三少爷，是这么回事。这丫头非要退一件衣服，可是这衣服穿过了，没法退。这不，她就赖着不肯走了。三少爷这种小事情我们来处理就好了，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唐知文摆手道：“给她退了吧，我们霓裳时装做生意讲信誉，不差这一件衣服的钱。”

　　店长尚未答应，那少女喜道：“多谢老板……多谢……”她抬起头看到唐知文的脸，忽然一愣，“唐先生？”

　　唐知文的脸莹白如玉，眼带秋水目光澄澈，他不嬉皮笑脸的时候，整个人有种温柔又纯粹的气质，只要见过他一次就很难忘记。

　　唐知文讶异问：“你认识我？”他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女孩，仿佛有些眼熟，却不记得是谁了。

　　那少女支吾道：“我……我是……那个……”

　　她一句话半天说不出来，这时，唐知文身后的林瑜突然认出了她的声音。

　　“小莲？”

　　小莲这才注意到唐知文身后还藏着一个人，她比自己略微矮了半个头，脸蛋秀气有圆润，与自己年幼的妹妹林芳几乎一模一样。

　　林瑜也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的时间，她竟在这里碰到了小莲。她仿佛记得上次是在新月剧社的门口见到了她……等等，她突然想起来康诚当时说了几句话。

　　康诚说，‘那位曾姓人家的姨太太不是一个人，是一家姐妹两个人，也有人传说是母女三人。总而言之这家里乱的很，林小姐，你还是劝你的朋友换个主人家做工吧！’

　　自那次轻微的车祸事件之后，她再也没有遇见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林瑜看她衣着整洁，和上回的面黄肌瘦截然不同，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在上回霞飞路上的曾家做工吗？”

　　小莲的目光在唐知文牵着林瑜的手上打转，一股惭愧又嫉妒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爬上了心头。唐三少爷长得这么好看，他连邱晓蝶小姐那样的美人都不喜欢，却原来喜欢林小姐这样的，她可真是好命。

　　她拽紧了手里的包袱，藏下自己长出老茧的双手，喏喏的点头。

　　唐知文看这两人的互动，侧身低头问林瑜，“你认识吗？”

　　林瑜点头，“她就是原先邱晓蝶小姐……”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她已经看出这个姑娘自尊心有些重，说她是邱晓蝶的佣人或者姐妹似乎都不合适。

　　唐知文了然的点头便也不再问了。

　　林瑜想起了康诚的话，犹豫半天还是劝道：“你若是不想在那位曾太太家里做事，不妨来顾家找我，我兴许帮得上你的忙。”

　　“曾太太？”唐知文突然问道：“霞飞路的曾家，可是杜老板附上的曾太太？”

　　小莲在曾家做事的时间已然不短，自然知道这曾家母女三人和青帮杜老板的关系。唐知文陡然问起，她的脸立即胀得通红，胡乱的点头。

　　唐知文无奈的瞪了林瑜一眼：这样的人家，你怎么能跟他们家扯上关系？他直接拦住林瑜的话头，道：“不如这样，小莲姑娘要是想换份工作，不如直接来找我吧。就来我们霓裳时装店跟这位掌柜的说一声就行。”

　　小莲从未听过唐知文这么和颜悦色，心中顿时乱如麻。又是为自己在这种不正经的人家做事感到羞愧，又是为唐知文过于亲切的态度而羞怯。她顾不得思考要不要换工的事情，一把把包袱中的衣服塞到掌柜的手中，拿到退款之后就匆匆离开了霓裳时装店，连声招呼都忘记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