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930的表小姐》汪成蹊

108、曲终人散

　　唐知文的保证，并没有缓解林瑜心中的焦虑。她有时候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态，她很清楚自己是林瑜，是个异世来客。可是有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从顾家的角度思考问题。也许寄居顾家多年，她已经把自己看做半个顾家人，把顾元峥、顾元峰甚至顾大太太看做是自己的亲人。

　　因着柳家太太多余的几句话，林瑜整个夏天都没有再出门，连带着顾元峰也很少出门。两个人整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发呆，正经的娱乐活动都不多。

　　憋了两个月，差点没给憋出病。

　　顾元峰看林瑜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的，一双小鹿眼睛跟着她从书房的东头转到西头，又从西头转到东头，转的他眼睛都要花了。

　　“小瑜，你为什么在房间里晃来晃去的？”

　　林瑜回到书桌前，趴在桌子上叹气。

　　“明天就开学了吧！”

　　“哦，是啊。”

　　“明天，我们就正式的成为了高中生了啊！”

　　日历翻到九月，林瑜和顾元峰就要去沪江高级中学念书了——也就是顾元峥先前念过的学校。沪江高级中学是个公里中学，男生居多，跟那种培养名媛贵女为目标的中西女中完全不能比，可想而知，未来的高中生活，也绝对不像当年顾元瑛那么丰富多彩。

　　说起来，她上回把钱给了谢嘉华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还有那个聒噪的谢语烨，不晓得她还在不在上海。

　　林瑜想着想着，便神游海外了。顾元峰喊了好几声，才把他喊回来。

　　“你刚刚说什么？”

　　顾元峰一字一顿的又重复一遍，“我说，你在家里这么无聊，我们出去逛逛吧，都一个多月没出门了。”

　　林瑜有些心虚。

　　“逛逛嘛，也行吧，你想去哪里逛？”

　　说起上海的娱乐活动，顾元峰也不是十分清楚，他日常里只知道去电影院戏院看戏、去夷场跳舞、去大饭店听小歌星唱歌之类的。再有更高阶的吃喝嫖赌，就触及到他知识点的盲区了。

　　“不如，我们去茶楼听弹词吧！”顾元峰提议。

　　“苏州评弹？这么小众的艺术？”林瑜挺诧异的，“你听过么？听得懂么？”

　　“不是苏州评弹，是扬州弹词，你忘啦？我家是扬州人。”顾元峰认真的给林瑜解释。

　　林瑜虽然是杭州人，却是现代杭州人，苏州评弹鼎鼎大名她是听说过的，至于扬州弹词，她就十分不了解了。

　　“不过，你怎么知道上海有扬州弹词的茶楼？你以前去过？”林瑜问。顾元峰去过的地方，她怎么不知道。

　　“似乎小时候太太带我去的，不记得了，似乎人很多，还很吵。”

　　顾元峰难得记起小时候的事情，林瑜也兴起了几分好奇。想了想茶馆虽然人来人往，却不是有钱人家太太小姐常光顾的地方，也许去一次也不是很要紧。喊来德住一问，果然西藏路附近有个茶楼，楼里经常请人表演各地的评弹。林瑜索性心一横，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西藏路上的富春茶社，是一家老字号的茶楼了。小楼红砖结构，小三层的高度。楼里茶点极具扬州特色，三丁包、千层油糕、翡翠烧麦等，都是富春茶社的招牌美食。

　　两个人找了一处不显眼的位置坐下，点了几样糕点，听着旁边圆形舞台上的一男一女，一个拿着琵琶，一个拿着三弦，正在台上表演。

　　林瑜端着茶杯，一脸懵逼，完全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

　　“惊喜”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林瑜。”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瑜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圆脸的少女，她眉毛浓密，一双眼睛圆而有神，但是很明显的，林瑜不认识。

　　“你是？”林瑜问。

　　“你不认识我啦。”少女自来熟的坐在旁边，大大方方的跟顾元峰打了个招呼。“我是谢语烨啊，你记得吗？我们以前同班的。”

　　她眼神放肆了打量着林瑜和顾元峰，一双快嘴叽叽喳喳的，“好久没见，你们都变成了大人诶。尤其是你，顾元峰，你怎么长的这么大了？坐下来差不多和我站着一样高了。”

　　林瑜尴尬的解释，“我们比你大好几岁，自然比你长得大。不过，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怎么会一个人跑来茶楼了？

　　谢语烨摇头，“不是，我是跟着舅舅一起来的。过几天我就要去念女子寄宿中学了，听说那个学校可严格了，平常都不让出校门。趁着还没开学，我就求舅舅带我出来玩，没想到这么巧，就遇见你们了。刚刚站在那边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呢，认了半天才认出来。”

　　谢语烨的舅舅是个微胖的年轻人，他眼瞅着谢语烨突然跑到了对面的桌子和一堆年轻的少男少女聊天，还一屁股坐下来了，心里很是不放心，便也走了过来。

　　一看到林瑜，他当场就愣住了，盯着看了半天，没眨眼。

　　“你是，紫茉莉小姐吗？”

　　林瑜心里一个咯噔，别过脸冷淡说，“你认错人了。”

　　谢语烨的舅舅顿时大声嚷嚷起来，“怎么会认错？你分明是紫茉莉小姐啊。我昨天还听过你在百乐门唱歌呢。”

　　谢语烨瞅着林瑜要生气了，连忙劝阻：“舅舅，你认错人了，她是我同学，叫林瑜，旁边这位是顾元峰，他爸爸原先是财政部的顾司长，她怎么可能会去百乐门当什么歌星？”

　　这位舅舅开始还不信，满腹狐疑的看了看林瑜，又打量着旁边一身贵气的顾元峰，觉得这两人周身气度，也是在不像欢场里打滚的人。又有外甥女信誓旦旦的作保，这才确信自己是认错人了，连忙拱手认错。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眼拙，冒犯了两位少爷小姐。”

　　林瑜心里恼火，不欲多生事端，摆摆手，就把这一页揭过去了。

　　谢语烨的舅舅自悔失言，没等谢语烨说个痛快，就找个理由把她拉回去了。谢语烨老不高兴了，噘着嘴跟林瑜和顾元峰依依惜别，临走时还特意多看了顾元峰好几眼。

　　回程的车上，林瑜一个劲儿的懊恼，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偏偏遇上了这么一对舅甥。大的没眼力介，一上来就问她是不是歌星，小的就更加大嘴巴了，姓名家世抖的干干净净。想起之前撞见谢嘉华与梁郁私会的情形，抚额哀叹，这谢家人，怎么一个个都和她八字犯冲。

　　到家之后，顾元峰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突然问，“小瑜，你刚才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啊！”林瑜往上走，脚步没停。

　　“可我觉得你就是很不高兴。我感觉得到，你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个人说你长得像别人才不高兴。”

　　林瑜突然回头看他，怎么以前没发现，顾元峰的感知这么敏锐？

　　顾元峰接着说：“可是我觉得你不像。”

　　“你怎么知道我不像？你见过哪位紫茉莉小姐？”

　　“没有。”顾元峰摇头，“可是我就是知道，你跟谁都不像。”

　　林瑜心中的不安，最终还是走向了一个最坏的结果。只是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几天以后，一个周末，就在顾元峥跟着二老爷出去拜访纺织厂的主顾，顾元峰又跟着大老爷出门访友的时候，她被顾大太太喊到了二楼的侧厅。

　　顾大太太一脸铁青的端坐在太师椅上，仿佛审案的县太爷。方妈妈和长玲站在太太的身后，则是阎王跟前的牛头马面。

　　“林瑜，你来我顾家也有4年了。这4年来，我们顾家拿你当小姐一样养着，不说锦衣玉食，起码从未亏待过你。”方妈妈狐假虎威道。

　　这话说的像是算总账的前奏，林瑜没有理她，而是沉声问顾大太太，“太太想说什么？”

　　“说什么？当然是问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来顾家，你有什么企图？都一一给我交代清楚。”方妈妈厉声道。

　　“我的姓名来历，太太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林瑜道。

　　“你别在这儿瞎糊弄，你的那几分底细，太太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方妈妈说道，“给你个机会自己交代，别逼我们动真格。”

　　“太太，还让她交代什么呀？等你见了那位百乐门那个卖唱的长相，就什么都清楚了。”长玲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说。

　　林瑜抿嘴，沉默片刻，道：“我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方妈妈和长玲姐姐，两位如此咄咄逼人。”

　　长玲看着林瑜镇定的样子，心中的不甘熊熊燃烧起来。这个当初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丫头，在顾家多年养尊处于，竟然真的养出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来。而她长玲，跟在顾大太太身边这么多年，最后也只是嫁给一个下人，继续给顾家卖命看店。

　　凭什么，她林瑜凭什么这么好命？每当她在顾家遇见林瑜，看到她拿着书本十分有学识的样子，看到顾大太太一副看儿媳妇的眼神，长玲满腹的不公，酿成了一腔愤怒。

　　好在老天有眼，让她抓住了林瑜的把柄。前几日她去富春茶社收账，不巧就遇见了林瑜和顾元峰也在茶楼听小曲。她亲眼看见了有人把林瑜错认成了个歌女。她当时就觉得古怪，再后来去百乐门一打听，那个台上浓妆艳抹唱歌的女人竟然真的和林瑜长得一模一样。世界上能长得这么像的，必然是姐妹了。

　　她又想起了当日在馄饨铺子旁边，这林瑜把一个什么箱子交给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箱子看起来挺重的，似乎是装了什么钱财。这两件事在她心里串了起来，长玲当即就认定那个年轻的女人一定是她的姐姐，她偷了顾家的财物送给了她的姐姐妹妹们，哼！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看她不揭穿这丫头片子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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