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930的表小姐》汪成蹊

103、歌舞升平

　　汽车缓缓开过外白渡大桥，2年不见，上海果然变了一副模样。垂直于外白渡桥的一条马路上，几米高的广告牌的背后，延绵几百米陆续都有正在建设中的高楼大厦，立起的脚手架耸入云端，远远看去，隐约能看到建筑工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这样的建筑热潮，让林瑜几乎联想起几十年后，一样是掀起了基建狂潮的中国。

　　汽车一路开，顾元峥一路给林瑜介绍，“看那边，那边那个，快要建完的，叫百老汇大厦，以后应该就是饭店和旅馆了。前面最高的那个，叫国际饭店，是匈牙利的著名设计师邬达克设计的。他以前还给做火柴的刘大老板设计过一个房子，叫爱神花园。。”

　　林瑜目不暇接看着路边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简直有些眼花缭乱了。她这时才有了深刻的感受，上海，作为昔日的东方明珠，果然名不虚传。

　　到了扬子饭店，早有穿着衬衣马甲的门童过来引导停车。林瑜跟着顾元峥下了车，细细的打量这座闻名上海滩的高端饭店。

　　与想象中略有不同的是，扬子饭店不是那种豪华气派的巴洛克或者古希腊建筑风格，更类似葡萄牙或者西班牙这一带的风格。酒店的设计十分紧凑，进门是一个大厅，顶棚上装饰着彩色的玻璃窗，十分华丽。大厅的一边，一条旋转楼梯蜿蜒向下，楼梯尽头是一个红木的钢琴。钢琴旁边就是舞池了。舞池再靠边一点，是饭店的用餐区。

　　眼下还是下午三点多，不到吃饭时间，酒店里歌舞喧闹，舞池对边的一个小型舞台上，有一个爵士乐队正在演奏些似曾相识的乐曲。站在舞台中央的歌手甩着手绢儿跟着一起唱歌。舞池中间已有三三两两的男女抱在一起，随着歌声翩翩起舞。

　　“这首歌好像听过，叫什么名字？”林瑜问。

　　服务生是有眼力介的，一看这一对男俊女俏，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忙殷勤的答道：“这首歌叫《特别快车》，是黎锦晖先生特意为我们饭店写的，台上演奏的是清风舞乐队，也是咱们饭店的招牌了。小姐少爷请坐这儿，这儿位置好，台上演奏的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林瑜对这个时代的歌曲不感冒，偏头朝其他地方看。

　　顾元峥便问：“有其他的地方吗？靠窗边的，安静些的。”

　　服务生立即引着他们往前走，“前头人少，安静，这个时间还没人打扰。您两位这边请。”

　　两个人选了个位置坐定，各自点了一份奶油千层酥。

　　林瑜用勺子舀了一口，甜得发腻，她受不了这西洋范儿的甜味，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

　　“怎么？不喜欢吃？我给你另点一份别的吧！”顾元峥举起手要招呼服务生。

　　“算了，别折腾了。我来这儿横竖也不是为了吃蛋糕的。”

　　林瑜搓了搓手臂，觉得自己有点冷啊。她有点懊恼，出门太急，竟然忘了带件外套，真是失策。

　　“出门吃饭，就是为了放松心情。吃到不喜欢的东西，心情也会变得不好，那岂不是有违我的初衷？服务员，换一份栗子粉蛋糕。”

　　顾元峥轻松的把外套脱下来，绕过餐桌，自然的披在林瑜的肩膀上。

　　他竟然注意到了自己有点冷，林瑜感到意外，又有些窝心。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灯红酒绿的环境的影响，忍不住调侃他，“两年不见，顾二哥竟然这么体贴，看来是被哪位姑娘小姐调教的不错啊。”

　　“哪里有什么姑娘。”顾元峥真是有点怕林瑜误会了，“我身边的哥们兄弟一大把，就是有小姐，也看不上我啊。”

　　林瑜仔细观摩了下顾元峥的脸，客观来说，他是顾家最英俊的一个了。顾元峰的脸偏向可爱柔和，而顾元崇又过于威武。只有顾元峥，星眉剑目，端正的英俊。

　　“不应该啊，难道你的女同学都不看脸的吗？”

　　顾元峥微微脸红，“我……我的女同学，不是忙着穿衣打扮，就是忙着谈婚论嫁，哪里能注意到我。”

　　“说的也是，这个年代的女孩子，到了你这个年纪，也都要谈婚论嫁了。”

　　“什么叫这个年代的女孩子？”顾元峥觉得这话古怪，“我从以前就觉得，你说话的口气特别老气横秋的。你才多大啊，怎么装的比我还老成。”

　　林瑜自悔失言，轻咳两声换了个话题，“那个……你，你也快要毕业了吧，是不是要工作了？以后要跟着二叔做生意吗？”

　　像顾家这样的人家，兄弟间都是有明确的分工的。顾大老爷从政，二老爷就经商。顾家的几个小辈，大概率也是按着这个路线来的。老大顾元崇从政，老幺顾元锋暂时又不大顶用，那么顾家的生意，多半也都是要交到顾元峥手里的。

　　顾元峥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多半是要去财政部工作的。”

　　林瑜一愣，立即明白过来。经过了两年前的布防图泄露事故，顾元崇的政治生涯算是结束了。顾家小辈里，唯一能顶上去的，就只有顾元峥了。

　　“我听说那位宋部长与大老爷关系不错，去财政部也是个很好的出路。”

　　“什么好出路？大老爷因为他被人诬陷贪污受贿，丢了赋税司的职位，大哥因为他差点坐了牢。我就算托福去了财政部，能有什么好下场？”

　　林瑜头一回从顾元峥的语气听出几分荒凉来，完全不像她记忆中少年意气的顾元峥。联想到这几年顾家的变故，又有几分了然。

　　“算了，我不说这个了。看那边有一群人聚在一起，是在做什么？”

　　“他们在听广播。”路过的服务生给他们端上两杯苏打水，“这会儿正在播歌星白虹的歌《夜半的私语》。……下午茶时间，餐厅给每位客人赠送的苏打水，请两位慢用。”

　　“台上不是有人在唱歌吗？为什么又要听广播？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围坐在一起？”

　　不怪来自未来的“土包子”林瑜不懂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实在是没见过一大群人坐在一起只为了听广播里有人唱歌的情景。

　　服务生十分好脾气的解释：“上个月，《大晚报》举办了“广播歌星竞选”的活动，每天报纸上都会刊登后面五天广播歌星的演唱曲目和时间。每天这个时候，我们餐厅都会比平日里热闹几分呢。”

　　哦？林瑜觉得有意思，这不就是这个年代的超级女声吗？

　　“最红的歌星都有谁呢？”

　　“应该是白虹和周璇小姐最受欢迎吧。”

　　“您这里有《大晚报》吗？能不能找一份最近的给我看看？”

　　“有的，小姐请稍等。”

　　打开昨天最新一期的《大晚报》，头版头条就印着这次“广播歌星竞选”的活动，硕大的标题下一排年轻美丽的歌星小姐，看上去煞是热闹。

　　这么些人里，林瑜只认识一个人，就是后世被称为金嗓子的周璇。不过照片里的周璇年轻的似乎有些过分，和她印象中女人味十足的周璇截然不同。

　　“她多大啊？”林瑜指着周璇的照片问顾元峥。

　　“周璇啊，她不大吧，十四岁吧大概。我有一张她的唱片《五月的花》，回去放给你听。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

　　“我又没有留声机，要唱片做什么？她现在竟然才十四岁，现在的歌星都这么年轻啊。长得真漂亮。”

　　“毛孩子一个，还没你漂亮呢。”顾元峥脱口而出。

　　林瑜愣了一下，感觉有点怪怪的。她这……是被调戏了吗？

　　气氛仿佛在一瞬间就发生了变化。林瑜这才发现，从回来之后，顾元峥对她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在她的眼里，顾元峥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年，但是在顾元峥的眼里呢？是了，她也不再是个小女孩，她十七岁了，在这个年代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林瑜掩下自己心中的不适应，将披着的衣服搭在椅背上，匆匆把大晚报翻了个面。

　　报纸背面的画风与正面截然不同，大都是时事新闻，左上角用隶书字体写着“张学良重掌帅印，痛剿无情□□”几个字，引人注目。

　　林瑜心底一沉，离开香港已经有一点时间了，不知道唐知文的事情是怎么善后的。明天她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回到上海。

　　她拿着报纸正在想唐知文的事情，忽听到旁边有个声音道：“劳驾，这张报纸能不能借我看看。……哟？这不是百乐门的紫茉莉小姐嘛？怎么今天穿的这么素净，还装起女学生的样子，你读过书吗你？”

　　林瑜偏过头，避开他伸过来的咸猪手，“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怎么认错人了？别以为卸了妆我就认不出来你这张脸了。”穿着灰西装的男人扭头问身边的同伴，“你看看她，是不是百乐门的紫茉莉小姐？我有没有认错？”

　　“没错没错，就是紫茉莉。”同伴巴结的点头。

　　“你住口。”顾元峥厉声喊道。

　　但是灰色西装没有理他，反而肆无忌惮的叫喊：

　　“你看，我没认错吧，连他都认出来了。看不出来啊，茉莉姑娘换了身衣服，还真像个女学生呢。哥哥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不今天晚上陪陪……”

　　他话未说完，就见顾元峥腾的一下站起来，上前半步，挥手一个重拳，把他击倒在地。

　　“叫你住口没听到？再乱说话，小爷我打爆你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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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栗子粉蛋糕：1929年上海首创的，还挺好吃。
匈牙利设计师邬达克：一个主要事业在上海的外国设计师，在上海设计过的房子有一百多座，在当时很有名气。
大晚报：1932年开始发行的报纸，所以林瑜没读过，因为1932年她就离开了上海
“广播歌星竞选”活动：1934年开始的，竞选结果，第一名是白虹，第二名周璇。当时两个人都是14岁，民国时期的歌星成名真年轻。
扬子饭店：上海和南京都有一个扬子饭店，个人认为南京的那个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