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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襄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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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村中,已近天亮,随意寻了个破龙王庙,停顿安歇。
郎中喝一口水,说道:“你们究竟是干哪一行的?”
我默然不语,秀才拍了拍我胳膊,道:“对啊,老大,哪一行的?”
我也装模作样地喝一口水:“事已至此,姑娘,实不相瞒,我二人既非同乡,也并不去投亲。”
郎中啧了两声:“果真江湖险恶。”
“正为江湖险恶,我们不敢轻信他人,还请姑娘谅解!”
“罢了。那如今可否一坦实情?”
“我们二人萍水相逢,因此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故而相随;他行走江湖多年,遂仇家不少。姑娘如今与我们同坐贼船,这上京之路,凶险无比也!”
“……却不想悬壶济世济出杀身之祸来。叹哉。”
我起身一拜;“连累二人至此,必当竭力相护!”
“受不起……受不起……”
既已安身,因粮草不济,兼之我伤药未停,须得上一趟集市采购齐全。郎中乃一柔弱女子,秀才更甚,我虽负伤,不得不挑此大梁。
我拿了几片药作样子,因此处地广人稀,我骑马逛了半日,方遇得一老叟,问得集市之处。路上之事不足为道,且撂一边。
龙王庙中,二人正点火起灶,预备早饭。庙外一人经过,见此处有人,甚怪之,便进庙一看,又见一条银枪,道:“二位聒噪。”
闻此一声,秀才方看见此人,立刻戒备,道:“何事相扰?”
“不知二位可知此枪来历?”
“持枪之人已去,少侠可有它求?”
“二位莫慌,我漂泊江湖路过此地,见此枪不甚寻常,特来相问。”
秀才又想,若是仇家早便动手了,何以如此废话。
郎中道:“此枪何处不寻常?”
“此枪之主为泊洛派少主,名号传遍燕晋之地,既现于此,想是早已易主。”
“你……你莫不是来寻仇的?”
“非也,这泊洛派少主,却是与我有仇。只是杀他之人定非等闲之辈,可否相告?”
“此人确非等闲之辈。他名王横,字纵元。”
“他是否日日身着白衣,仇家遍地都是?”
“却是不错。”
听此一言,那人却哈哈大笑起来。秀才与郎中愈发毛骨悚然,不禁一问:“你识得此人?”
“何止,不想他连你们这等弱小都骗。我与他同门,一同行侠江湖之时,他便用此化名。”
“化名?”秀才一惊。
“江湖险恶也江湖险恶。”郎中叹道。
“他何时归来?”
“他添置粮食以及伤药去了,不知何时得归。”
“那么我便在此与你们一同等他回来罢。却不见你们何人受伤?”
“老大——便是你那位同门。他是你师兄还是师弟?”
“师兄。”
郎中又问:“那是你师兄?”
那人点头:“我师兄竟而负了伤?”
“不错。”秀才便尽叙前事。
“稀罕稀罕,我与师兄自小便在一处,不曾见得别人伤他。”
郎中疑道:“我与他治伤之时,见他满身伤疤,却是何故?”
“那是老伤,多年练功积下的。能伤他之人,必然不是大街上能碰上的。”
“如此一来……”
“许是当时看客许多,若赤手空拳杀了泊洛派少主及其随从却能全身而退,则城内之人皆要疑心这是哪位高手,然后惊动了那些仇人便不好了。”
秀才搅一搅锅中的粥,说道:“你师兄瞒得我们好苦,甚不地道。不过,他千辛万苦瞒住我们,你这么便说了出来,是否也不大好?”
少侠添根柴火,略一沉思,道:“不妨事,我与他恩怨本就不少。我并不久留,他也不能拿我怎样。”
忽而门外一声——“师弟?”
“师……师兄!”
看见师弟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十多日的辛苦白费了。
“你漏底漏了多少?”
“你怎地来的这么快,方才漏了化名一件事。”
秀才怒目而视:“还请教大侠真名?”
“送佛送到西,你漏完罢了。”
“林呈玉,是这名罢?你多年不用,我都要忘了。”
“字?”
“这便是字,名闲。我们同门,我唤作邱呈回,名鲁。”
“我好心救你,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骗我!”
“大夫,这话便不地道了,我不曾告诉过你我姓甚名谁。再者,我也不知道你真名真姓。”
秀才“……你不曾告诉,我告诉的。”
“那你为何骗秀才?”
“冤哉,那时是店家问起名姓,店家问,怎能说真名?秀才是初出茅庐涉世未深,追杀我的可是多于在隅之粟栗,防不胜防。”
少侠:“你们之间很不简单啊。”
险些忘了这厮。“你预备逗留几时?”
“蹭完饭便走。”
“少侠急着赶路?”
师弟道:“师父一故交过寿,他老人家遣我赴宴。”
我叹了一叹,道:“也罢,你速速归去,门中离不得你。”
说话间,粥已煮好,粥毕送客,不在话下。
庙内有些干草堆在边上,想是附近人家丢弃的,天气不冷,不必盖被,便用干草将就一晚。为着安全着想,我上了房梁去睡。然而果真想甚来甚,当晚便有一拨刺客偷袭。
那时我正在房梁上想明日早饭吃些甚么,却听得门外有些响动。轻身下地,拿枪时,见门缝中伸进一根铁丝,铁丝将门闩轻轻抬起,缓缓向右移动。此举颇费气力,亦十分耗时。我不忍见其辛苦,一把将铁丝抢过。外面便有些私语,顿一会,门缝中又伸进一根铁丝,我十分不耐,打开门,望那人门面上一枪,那人却也有些身手,立时向后一仰,我便向下一打,那人倒地。许是这声响惊醒了郎中,听得一声惊呼。然后便是窸窸窣窣的干草声。不待我结果那人性命,后面一刀过来,我低身顺势一个扫腿,向着后者一枪搠下。便看见秀才面无表情地睡到角落去了。郎中则是瑟缩着躲去秀才后面。此时撬门者已经起身,挥剑而下,我使枪向后一挡,同时侧身而起,与那人之剑交错几下,一把将剑直逼其颈。那人兵器挑的不错,见血封喉的好剑。我撒了枪,顺了那人身上的剑鞘,插上剑,关门。
翌日早。
秀才喝着粥问道:“我们要不要转战县城?”
我吹着粥道:“不必。”
“可是老大,两个人死在这里,那些人必然知晓我们在此。这两个只是投石问路,此后便是一大批一大批地来。”
“我们三个人,一强二弱,不论去往何处都是很好跟踪的,哪里不一样。况且这穷乡僻壤地方大的很,他们只是知道我们在这个方向,找起来还是需要时间。这总比得日日来人的好。”
说话间,郎中已起,秀才见她一脸困倦,道:“姑娘昨晚睡的不大好?”
“昨夜唬得我半宿没睡,天蒙蒙亮时才睡沉了。”
“实在不必忧心,你怕死,老大也是怕死的。”
“这般说来,秀才是不怕死的。”
“这……怕死怕死,自然怕死。”
郎中笑道:“说起来,我唬的不轻,秀才初时便淡定么?”
我道:“他也是磨练多时方得如此。”郎中便笑。
秀才脸上有些挂不住,便道:“却不知此后往哪里去?”
“五里庄。”
“可有宿处?”秀才向我探过头来。
我略一思量,道:“这自然要看那里有没有龙王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