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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襄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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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
“大侠,我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这小子居然走起了戏本的套路,我不耐烦道:“有事便说。”
“我们大约,没有盘缠了。”
“哦?”
“大侠,我们正午吃什么?”
“你等着。”我起身欲走。
“大侠,我们没有银子如何住这客栈?”
“无妨,总之今天的房钱明日才交,大不了被赶出去,这有什么的。”我推开房门,走了。
走进茶楼,我在窗边坐下,不久另一人坐在对面,放下两个包袱,喝了一碗茶,拿起一个包袱,走了。
我又喝了一碗茶,拿起另外那个包袱,打开,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合起包袱,也走了。
我点了一盘金玉满堂,一盘鱼跃龙门,一盘黄鹂鸣柳,秀才两眼放光,直说他真是遇上了贵人。我从行李中拿出一根银针,试了一遍饭菜,才放心开吃。
“大侠这钱是何处得来?”
“这城中有一行善之人,每月在城中散银救济路途受苦之人。你我二人赶了个巧。
“对了,你还是换个叫法,路上你每每唤我,都引得一路的人回头看我。”
“那么怎么称呼呢?”
“叫老大罢。装作家人模样。”
“家人是这么唤的吗?只是我一介书生,这样叫未免有些江湖气。”
我停下筷子,想想道:“我想不到其他称呼,你权且这般,不过是个叫法罢了,况且你哪里像个书生。”
“老大……”
又吃了两口,问道:“在我之前你一直吃什么?”
“烤一些偷来的菜,诸如萝卜青菜茄子之类。”
“昨天是在吃老鼠么?”
秀才筷子一抖:“……那是红薯。”
“那火是如何点着的?”
“打火石,离家时带的。”
“为何不带些吃的?”
“自然带了,吃完了。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不然我一个书生实在不会去偷别人地里的菜。”秀才叹了口气。
“也不必如此挂心,别人种一地的菜,想来也不会缺一两个红薯。”
是日晚。
这房中有两张床,我与书生各占其一。时辰尚早,我未能安眠,却闻见一股迷香味,可惜这对我无效。我起身打开门,不见一人,谁知身后传来开窗声,我忙拿出火纸点烛,两个贼人愣在窗前,却又似乎想起自己蒙着面,别人认不得他们,便大胆起来,举刀劈来,我拿起从黑衣丙手里抢的刀迎上,二刀相撞咣当一声巨响,将书生从床上吓醒,又滚到了地上,见状连滚带爬地进了床底。既无后顾之忧,我与二贼人干起来。这两个显然比黑衣三人组强些,招招致命,亏得我抢好了一把刀,否则要从此二人手中抢刀似乎费些劲。这两人使车轮战法,妄图累垮我,使了一阵发现这法子有些费时,等来人就不好了,便一起上。我也恐怕来人时,二人趁乱跑了。便卖个空子,使二人重叠,我一搠,搠死了二人。
半晌,我碗里的茶吃尽了,书生方从床底爬出来。
“老大,这是小偷么?”
“小偷都胆怯,怎敢砍人。”
“是强盗?”
“你见两个强盗出来抢人?”
“那么……”
“是仇家。”
“如此看来,跟着你也并不安全。”
“的确。”
“但是也无法,毕竟我也有仇家。还是跟着你安全。”
我一笑。
我们趁夜埋了二人,用竹刷刷净了屋内。次日辰时方起,下楼吃馄饨时,店家催房费,书生付了,那店家掏出账簿,道:“不知二位贵姓?”书生便过来问我。我略一思量,搁下馄饨,跟着他去店家处。说道:“免贵姓王,名横,木黄横,字纵元。”店家写了,又问书生,书生道:“小生陆允,允即公允之允,字佁光。”
我们有人命在手,未敢招摇过市,只在房中闷坐。
我洗好一把黑衣人的刀,递与书生。
“作甚?”
“防身。”
“我有一问……”
“讲。”
“老大你究竟有多少仇家?”
我以实相告:“不知。只知其多。”
书生接了过去。
午时,照例点了二荤一素。饭毕,书生道:
“老大,我欲上街买些书。”
“为何?”
“在房中无事可做,甚是无聊。”
“可,只是我须跟着。”
“我只怕你跟着才会有祸事。”
“祸事有否无妨,性命有否才妨事。”
街上。
即便是城中,书摊也是极其难找,恐怕是这年头秀才也要饿死,故而无人看书。
书生挑了许久书,我不耐烦,也自顾自翻起书来。见许多无聊话本仍在写着才子佳人,便撂下。忽然路上一队人马飞驰而来,却在书摊跟前勒住马头,接着便是两个蒙面人举刀挥来。兵器太过惹眼,我没带出客栈。还好我带了把扇子权做掩护,挡住二人当头一刀。幸哉人没伤着,扇子却裂了。我正愁无兵器使吃亏,接了两招,却见一着锦衣之人从二人身后闪出,似乎是个头头。此人拎着一条银枪,见我便搠,我一面左躲右闪,一面想法夺枪。忽然一枪过来,我一闪,却不料一蒙面人举着刀,只等我进去。我向后一跳躲刀,却因一时犹豫挂了一下肩膀。那头头一枪过来妄图乘胜追击,被我瞧准机会抢了过来。此时书生抱了一摞书在后头,瞧见场面立刻跑回去了。枪是个好东西,我一挥便都近不得身。三下五除二我解决了这番打斗。
书生忙跑出来,将我拉走。
“你书呢?”
“此事不妨。”
走至一家医馆,书生拖我进去见大夫。谁知病人太多一时轮不到我,他便拉我回客栈,他去药堂买药。进门之时,见我一手血,人人张望,我道:“快走。”要上楼时,见一女子唤了一声:
“阁下留步!”
“姑娘何事?”
“在下便是江湖郎中,阁下可有甚处为难?”
果然是好雨知时节,我还恐怕书生不会抓药。书生便请了姑娘进房。
我确曾想过此人为另一拨刺客,然而就我多年经验,此女并不懂得武功。并且向来没有人敢派只此一个来杀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在她帮忙扶我进房时探了一探她的脉门,结果如我所料。
我坐下之后,撂了枪,便道:“书生,你出去。”
见书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又道:“这是习武之人的规矩。”
书生方出去看门。
郎中拆了我的衣服,见肩上伤痕遍布,唬了一跳。打来一盆水洗了血口,便掏出针线与火柴。问道:“阁下恐非常人,不知何以谋生?”我知此为大夫寻常伎俩,只为缝针时免去疼痛。“既知我非常人,便知此伤于我无甚,只管下手罢。”
事毕,郎中道:“小女子自带伤药外敷,若要根治,尚需内服之药。”书生本自告奋勇,郎中却道:“你又并不懂得看药,买着了假的如何是好,还是我去。”
谁知郎中去后不久,捕快便来了。问了一通情况,叮嘱我们不可离城,便走了。半晌,郎中归,煎药煮汤,不在话下。
喝药之时,天已是半黑不黑,我问起:“姑娘可是今日方到襄阳?”
“不错。”
“本意安身何处?”
“无亲友可投,自然住客栈。”
“若不嫌弃……”
“何劳烦心,小女子已在隔壁安顿停当,夜里若有不适,便来敲门。”
我客气地笑一笑:“萍水相逢,便得如此照顾,惶恐惶恐。”
“所谓医者仁心,都是顺手而已。”
我搁下药碗,起身去秀才包袱里取出一两碎银,递与郎中,郎中坚辞不受:“兄台客气,不过几副药,哪里费得这许多银钱。”
“郎中诊病,自然要付钱,况且你一女子在外漂泊甚为不易,又被我耽搁了行程。”
“何出此言,小女子也并不赶路。”
“冒昧一问,不知郎中此去何往,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我在豫章同德馆坐堂,如今缺了些名贵药材,上京采购。”
秀才端进来楼下点的饭菜,道:“豫章是何处?”
我道:“郎中打江南来?”
“不错。”
秀才将饭菜搁在饭桌上,我拿一条凳子过来坐下,说道:“巧也,郎中与我等同路。”
秀才一愣:“我怎不知?”
“二位竟也上京?”
“鄙乡饥馑,我二人上京投亲。”
秀才:“是也是也,姑娘如此恩惠,怎可不报;倒不如一道上京,彼此照应。”
“如此却可。”
食毕安寝,不在话下。
是夜,我披月而行,至一府第,翻高墙而入,及入室内,提枪望帐幔之下熟睡之人刺下。惜哉此人声未及出而命丧吾手,我叹息一声,便又推门出来,翻出墙外。
回到客栈睡下不久,出外如厕。却见不远处树林中人影恍惚,便回屋拿了枪,恰好门开,我斜枪一推,将二人推出门外,却见刺客人数不少,都在院中,幸而身上伤不打紧。其一挥剑直来,我关上门提枪一晃,剑应声而下,趁其分神,我直入命门。其时身后一人意图偷袭,我拔枪就地一滚,那将死之人又挨一剑,支撑不住,倒了。偷袭之人咬牙切齿,挥剑刺来,只是可惜剑比不得枪长。便在此时,身后有剑啸之声,我便在刺偷袭之人之时俯身,再借拔枪之势后捅,然后横扫千军,完事收工。
眼见遍地横尸,我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洗个手唤醒书生与郎中,一同夜奔出城。以襄阳城门守卫之松散,出城并不是问题。只是恐怕露出踪迹,只好向穷乡僻壤之处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