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梨白》陆成蹊

11、小梨树精

　　穆晋珩扶着程梨回了医馆，正准备把她带到后院里休息，谁知程梨突然用了一把力，自己踉跄着进了后院，把穆晋珩推出去，关上了门，甩下一句“你不要进来，你在大堂待着就好！”

　　穆晋珩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了一下，后来想到了什么，摸摸鼻子有些无奈，退了几步径自坐下了，捡起之前扔在小几上的话本子，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程梨的本体就是梨树。白祁神君将当时已经年幼的她带回雪山谷，从九天外晋珩神君的落芜院挖出当时半枯的梨树根，栽种在雪山谷内，作法将程梨的凡人躯体与之连了命理。此后细心滋养梨树，并教她法术，程梨这一世才得以健康长大。如今她灵气流失严重，必须回到梨树中修养

　　程梨把门关上后直奔院中种的梨树，身形一闪，手中捏决，念了几个词，一头往梨树撞去，化作一阵白光，迅速进了梨树里。

　　穆晋珩放下话本子，站起来在大堂转来转去好几圈，又回来坐下，刚拿起话本子还没翻开又烦躁地随手扔到小几上，复起身走到了门口。

　　抬眼望去，太阳已不见了踪影，远方红霞半遮，天色有些暗了。

　　穆晋珩心里着急，一整个下午过去了，程梨还没有出来。下午还来过三四个抓药的街坊，都会问一句程大夫哪去了。

　　他插上门栓，先去了锦绣客栈一趟，点了几个菜打包带走，回来时路过醉乡楼，又买了一整只烧鸡。

　　回到医馆，天色完全暗下来，暮色降临，已经有零落的星子闪着微弱的光。

　　穆晋珩推开大门，静悄悄的，看来程梨还没有出来，他叹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后院，把饭菜放在梨树下的石桌上，自己坐在石凳上，守着梨树，等她出来。

　　不多时，又是白光一闪，程梨一头从梨树中扎了出来，刚抬眼就见穆晋珩在树下坐着，见着她出来，还笑眼弯弯地冲她挥了挥手，“程梨你没事了吧～”

　　程梨惊了一下，脑袋还有点晕，脚下不察踩着了一颗小石子，一时没站稳
　　向后栽去。

　　穆晋珩惊呼一声，“喂！”赶紧三步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接住，幸好没有让她真的栽下去，穆晋珩把她抱到对面的石椅上坐下，“你小心一点啊。”

　　他说着，自己坐到另一边，一手托脸，一手指指石桌上的饭菜，“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我买了醉乡楼的烧鸡，你再晚一点就凉了不好吃了，现在还是热的快吃吧。”

　　程梨看见吃的就越发饿了，恰好此时脑子里的弦还没接上，也就忘了穆晋珩怎么在这这个问题。

　　她摸摸空空扁扁的肚子，眼神很快被好吃的吸引，接过筷子，如风卷残云般狼吞虎咽。

　　穆晋珩一愣，随即迅速地抢了一只鸡腿，“嘿！你别吃那么快！给我留点行不行啊！我也还饿着呢！”

　　程梨这才抬起头注意到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囫囵地说话：“啊，给给给，别客气，一起吃。”说着，把盘子向他那边推了推。

　　穆晋珩被她气得笑了，“喂喂喂，梨树精！这些都是我买的，到底是谁不客气啊！”

　　“卡擦。”

　　程梨咬断了一节骨头，木愣愣地瞅着他，手中的动作停下了，但是嘴里还没忘了咀嚼，把刚咬下来的半块肉咽了下去，听到穆晋珩叫她“梨树精”才突然反应过来，“啊啊啊！！！你……你！我不是不让你进来吗！”一边嚷嚷着，一边心里想着：完了完了！居然在一个凡人面前暴露了！师父说了不能让人知道我的真身的呀！哎呀完了完了！被他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他这么个凡人会不会害怕啊！！

　　穆晋珩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噗嗤一笑，“哈哈！你紧张什么！你个小梨树精还怕我知道么？我又不像你似的什么都吃，我可不吃树。”

　　程梨表情变幻，一脸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什么……你一个凡人，不怕精怪么……”

　　穆晋珩淡淡地笑着看她有些紧张的样子，觉得好玩儿，“我是普通人吗？你一救个人都能把自己弄得灵力衰弱的小梨树精，我怎么可能怕你？”

　　程梨不满道：“我不弱的好吧！我师父医术高超，我可是得了他的真传！这次是情况不一样！”

　　穆晋珩敷衍的语气：“行行行，你最厉害你最厉害。”说着，又给她夹了一块炖得喷香的笋，同时在心里腹诽道：这个白祁！以为骗我们家小梨子做徒弟就能比我高一辈了吗！呵！

　　程梨又偷偷瞄了他一眼，小心斟酌着开口：“穆晋珩，我知道人们敬畏神灵鬼怪，但是从来没有几个人见过，就算有人见了，也会像叶公好龙似的，更多的是惊惧，那……你……会不会……”

　　穆晋珩站起来双手撑着石桌，俯下身子，凑到程梨面前，程梨看着眼前放大很多号的大脸，不由自主往后倾了身子，但是望进他的眼里，只有坦荡荡的清澈。

　　“你觉得呢？”

　　“我……好吧！”程梨心里一动，笑了笑，随即又半埋怨道：“你赶紧坐回去，你挡在桌子上我怎么夹菜啊！”

　　“嘿！你给我留点！你怎么跟个饿鬼投胎一样！”穆晋珩坐下，看着一堆被席卷的一干二净的饭菜，无奈极了，“我才吃了几口！”

　　程梨舔了舔嘴角，摸摸终于饱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说：“穆晋珩，你买的东西太好吃了。”

　　他傲娇道：“那当然，这整个东临镇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好店！”

　　“喂梨树精，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儿早给你带王记的生煎，不过你可别吃完了又来抢我的。”

　　程梨黑线：“你不要叫我梨树精！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哎呀行行行，小梨子。”

　　程梨拍桌，“穆晋珩！你小心我开除你啊！”

　　穆晋珩嘴里恭敬，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戏谑，“是是是，程大夫，小的先告退了。”

　　程梨瞪了他一眼，懒得再理他，站起身朝着卧房方向走去，“你出去了给我把门锁好啊！”

　　“知道了，程大夫。”

　　时间一晃，又过了一月，已到了五月底，天气慢慢转热，中午的日头挺大，在外面待久了会觉得晒得慌，只有早晚还凉快着。

　　这一月没什么事，平日里医馆只有得了头疼脑热的街坊邻居来抓点药，求医的都是些不严重的小毛病，

　　程梨过得挺清闲的，每日在医馆坐上一天，来人了看诊，没人就自己看书，穆晋珩有时也歪在靠椅上看话本，两人闲了斗斗嘴，过一会儿又开开心心地一起去酒楼客栈小摊子搜罗好吃的。

　　程梨放下手中的剪刀，站远点看了看修剪整齐的梨树，满意地点点头。

　　“咕噜——”肚子适时叫了一声。

　　程梨摸摸肚子上多出来的肉，好像又长胖了点，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随后又自言自语道：“天都快黑了，该吃饭了呀。”

　　前厅，穆晋珩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一本医术零散地扔在一旁，边角都皱了起来。

　　程梨拍拍他，“醒醒，你怎么这个时候睡觉了。”

　　穆晋珩砸吧砸吧嘴，睁开眼，撑着胳膊坐起来，眼神还有点迷茫，抬头迷迷瞪瞪地看着程梨，“几时了？”

　　“酉时三刻。你自己看看外面，太阳都落山了。”

　　他站起来，伸展了胳膊，锤了锤在桌子上趴久了变得酸痛的脖颈，“饿了？”

　　程梨：“嘿嘿。”

　　“那走吧，你真是——瞅你胖的。”说着，伸手扯扯程梨脸颊，“手感不错哈哈！”

　　程梨拍掉他作乱的手，瞪了他一眼。

　　“啊对了，医馆里药材快没了，尤其是常用的那几种。”

　　程梨想了想，“那你明天去采购些回来，正好这段时间不忙，你也干点正事，整天就知道看话本子。”

　　穆晋珩反驳道：“我几时不干正事了？下午我还在看医书好不好？”

　　程梨嗤了一声，“你是用来催眠的吧？平时看话本子可没见你看着看着睡过去。”

　　穆晋珩：“哎呀，怎么说我也看进去不少——行了行了，我明天就去。”

　　采购的地方有些远，早晨出发，下午才能回来。穆晋珩扒着门框，依依不舍道：“啊喂——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程梨抱着胳膊斜晲：“那你倒是动啊——你脚怎么还在门里呢？”

　　穆晋珩一脸被遗弃的样子，可怜巴巴，“我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你都不送一下我吗？”

　　程梨无奈，“那祝你一路顺风。”

　　“你一点都不诚恳！”他控诉。

　　“多远啊！不到一天时间就回来了，你就懒得去是吧！”

　　“你要有大半天都见不着我呢！”

　　程梨木着脸，语气平平板板：“我会想你的，早去早回。”

　　穆晋珩不再逗她，朗声笑了笑，终于走了。

　　程梨嫌弃地撇了撇嘴，转身回到屋内，拿起趁穆晋珩留在这的话本子，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