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美人》东今非京

9、第九章

　　楚随寒有点愣。
　　他发愣的时候，眼睛跟施了魔法被定住一样，一直就这样看着老板娘。
　　也许是他的眼睛过于澄澈，看得童桐都有些罪恶感了。
　　她转过头解释：“昨天给你锁骨那涂了了风油精，放心其他部位我都没动。”
　　楚随寒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
　　童桐从医药箱里摸出一瓶红花油，装作无意地开口：“不过待会就可不是了。”
　　楚随寒：“……”
　　童桐瞟了一眼他无语的表情，心里很是畅快，偷摸着笑了。
　　可楚随寒眼尖，一眼就瞅到了。
　　和之前见到过的冷笑，调笑都不同，她这是真正的笑容。
　　标标准准的两边嘴角上扬，微微露出一点牙白。眼睛弯着，整张脸似乎都在笑。
　　楚随寒看着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却不料老板娘一个眼风杀过来。
　　“傻子。”
　　楚随寒：“……”
　　等到真的要脱衣服的时候，楚随寒又犹豫了一会。
　　“那个……在这里脱好像不太好，我们换个地方吧。”
　　童桐在他背后嗤笑了一下：“不太好？是怕那个叫何曼曼的姑娘看到吧。”
　　楚随寒直接脱口而出：“不是。”
　　想了一会，又加了一句：“她只是我的助教。”
　　童桐在后面抽了几根棉签出来，凶了他一下：“那你怕什么，快点，分分钟的事，别耽误时间。”
　　楚随寒乖乖地套头脱了T恤。
　　童桐：“你还真是吃硬不吃软，非得用硬的，你才听话。”
　　楚随寒：“……”
　　老板娘用棉签蘸了红花油，瞅着楚随寒的背打算去抹。
　　但伤痕太绵长，无从下手。
　　这是夏天他穿得单薄，黄美凤又是长期做家务的老手，手上全是一股用不完的劲。这么一棍子下去，楚随寒背上一条斜斜的紫红色的杠。说实话，有点触目惊心。
　　不知是他皮肤白还是肉嫩，这么一看上去，像是背上附着一条紫色毒蛇一样。
　　老板娘看着心里莫名一揪，原本抬起的手顿了一会才贴上他的背。
　　楚随寒之前就一直忍着，如今那块紫红的地方一碰上了红花油他真的疼的不行，冷嘶了一声。
　　老板娘手停了半秒，又抬头看着他的后脑勺。头发因刚才脱衣的动作有些杂乱，但一眼看过去更加蓬松舒柔了，莫名让人心头一软。
　　她再次将棉签附上去，只是力道小了很多。
　　这次她不再争锋相对的开口，而是稍稍柔和了一点，措词也修缮了一些：“刚才为什么跑过去替我挡那一棍？”
　　楚随寒看着柜台那一瓶开的正盛的茉莉花，嘴角一笑低头语：“说本能的话你肯定不会信。”
　　果然，听见了老板娘低低的一抹讥笑，背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楚随寒没忍住，疼的嘶了长长的一口气。
　　不过疼过以后心情却是愉悦的，没想到这老板娘也是个有小性子的人，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无意间拉近了。
　　“当时没想那么多，想着这种情况怎么也要拉架。不动手是最好的，万一动手了伤着人不好。”
　　“切，不也伤着你了吗？”
　　楚随寒想也没想的就回：“我是个男人，皮糙肉厚挨点打没事。你怎么也是个女孩，身子骨弱碰到哪了是要伤筋动骨的。”
　　老板娘嘴上不饶人的回他：“是个男人皮肤白成这样，细皮嫩肉的，伤痕跟烙上去的那么明显突兀。”
　　可怼完后，心里却不知从哪漫上一股暖流快将她溺死其中。
　　从未有过的一种陌生感觉。
　　两人一来一往中不知不觉拉近了许多，楚随寒跟她唠嗑起来。
　　“可能因为我小时候经常在家呆着吧，不常见太阳，所以就这样了。”
　　“哼，”童桐冷哼，“你这话让那些躲在家里不出门的非洲兄弟怎么活？”
　　怎么活都不白。
　　楚随寒被噎住换了个说法：“可能这里面也有基因的关系吧。”
　　童桐上完药后开始整理医药箱，头也没抬地开口：“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楚随寒：“……”
　　他打算穿上衣服来着，却被童桐给制止了：“刚上的药，你等它风干了再穿，免得全蹭衣服上去了。”
　　楚随寒哦了一声，把手头的衣服又放下了。
　　不巧，何曼曼带着大批人马从外面吃完早点回来。
　　一见到何曼曼的脸，楚随寒跟做贼一样，心虚地赶紧套头把衣服穿上。
　　老板娘在旁边看着，憋着笑。
　　何曼曼眼尖脚快，一看到楚随寒穿衣服的动作，麻溜地跑了过来。
　　“楚博士，怎么了？是不是摔了？”
　　一股红花油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剩下的几人也都跟了过来闻见了味道，纷纷慰问起来。
　　高德昌：“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大医院看看？”
　　张然：“反正我们都闲着，要不去医院看看吧，保险。”
　　楚随寒似乎很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对着众人礼貌地笑了笑：“不用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摔了一跤，背咯了块石头。擦点药就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
　　他这话一说，大家都一一点了点头表示就依他的意思。
　　本来楚随寒被众人围成了一个圈，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不知从哪又冒出了一个大树来。
　　“呦，楚博士怎么给摔了，红花油有效不？”
　　这狗鼻子。
　　楚随寒微笑着又解释了一遍：“没大碍，明天就好了……”
　　还没说话，就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窜了出去，楚随寒直接把眼神探了出去。
　　众人一件不对劲，也纷纷跟着把眼神给探过去。
　　童桐几个快步上前就站在了云町面前，气压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架势。
　　“跟我过来。”
　　说完，就带着人往东边房间走过去。
　　东边房不对外提供，常年都紧闭着。
　　大树在一旁看着叹了一口气：“哎，云町这小子要遭殃了。”
　　众人不解地看着大树，大树懂眼色地解释：“那小子旷课挂科被学校给了警告处分，到了暑假也不安分，在市内跟人打架斗殴。他姐姐也就是我们老板娘，这次估计得气死，指不定把这小子大卸几块呢。”
　　东边房间里，童桐一脚踹在云町的膝盖窝那，云町膝盖窝受力直接跪在地上：“给我跪好了。”
　　一进门就有一个灵台在上位供着，灵台上相框里女人笑靥如花，眉眼如星。
　　童桐站在云町身旁，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他：“来，当着你姐，给她说说你在学校的那些事，顺便再把你和人打架的事给她说说。让她看看自己的亲弟弟在世上活得是个什么德行。”
　　云町低着头红着眼不做声，身子却止不住地颤抖着。
　　童桐的气下了一点，稍微冷静了一点，继续开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说说看吧，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要扯什么心情不好这些话，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也没有说变就变的人。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町肩膀抽动了几下，两行热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一个七尺男儿就这么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开始抱头恸哭起来，声音由一开始的压抑变为彻底释放。
　　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黄玉文害怕地一把抓住张然的胳膊，花容失色地看着张然：“这老板娘下手也太狠了吧，她弟弟会不会出事啊……”
　　大树听着也跟着心慌，但却不敢抬步靠近。
　　他太清楚童桐的秉性了，也知道她不会真的对云町动手，最多就是严厉地训斥一遍。
　　可她到底说教到什么地步，把人逼得都嚎啕恸哭了？
　　哭到最后，云町心里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
　　童桐一直就这么站在旁边，偶尔看一看灵台上的相框，偶尔看一看地上跪着的人。
　　两张相似的面孔，两副截然不同的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动。
　　云町哭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有抽噎的声音。
　　像是汹涌奔腾的海浪翻腾的累了倦了，最后力量耗尽了，逐渐归于平息。
　　又是静海无波，一片祥和了。
　　“童桐姐。”云町叫她，嗓子是哑的。
　　“恩。”
　　云町抬起头，黝黑的皮肤下还能见到眼睛周围是红肿的。
　　他真的哭得太用力了。
　　“可可死了。”
　　童桐神情有了些动容，比难过率先袭来的是震惊。
　　“你是说，你曾经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死了？”
　　云町点头。
　　童桐一下子变得有些心慌起来：“不是说那女孩家里有事辍学了吗？怎么就死了呢？”
　　云町摇头：“她就是死了，她妈妈给我说的。说她爸爸收了别人的钱跑到国外去了，一直骗外面的人她是辍学打工去了。其实没有，她就是被人给害死了。”
　　童桐蹲下身来，拍了拍云町的背安抚他：“那她妈妈报案了吗？”
　　云町点头：“报了啊，可是找不到她爸爸了。警察说最多只能以失踪案立案，会去找可可。可是人死了，找到了也没用了。我好气我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让真凶逍遥法外，而我只能坐在教室里。”
　　童桐沉声：“这就是你放纵自己的借口？”
　　云町低着头不出声，童桐忍着怒气：“你这么做有用吗？除了自毁前途外还有什么意义？那姑娘也不会回来了，杀她的凶手也还是抓不到。”
　　云町依旧不吭声，童桐感到有些无力，刚才情绪太过激动，气血有些运转不过来，现在头都还是晕的。
　　灵台上的人还是眯着眼笑着，像是在安抚他们，剔除他们的戾气。
　　童桐实在是有些有些撑不住了，后退了几步靠着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云町，说说看吧，你以后想怎么办？”
　　云町低着头闷着声：“我想去找杀害可可的凶手。”
　　童桐也不阻止他，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有头绪吗？”
　　云町摇头。
　　童桐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这样荒唐地过下去？顺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云町不做声，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默认了。
　　东边日晒少，再加上长年累月都闭着门窗，屋里阴凉潮湿。
　　这么呆了一会，童桐只觉得后背凉意袭人。
　　她最后问了一句：“是不是这姑娘的事一天不解决，你就一天都不好好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