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闲相公

28、望子村

　　位于北方的安城，冬日里反而多是艳阳当空的好天气。可即便是好天气，也难以抵御寒气对万物的摧残。唯有冬雪是那彻骨之美，只是遗憾它迟迟未到。

　　整个安城都已被灰色的枯败笼罩，就连这邻水的河岸也是到处暗淡，三两成群的大小树种也都成了光杆，庄稼地里的麦苗被层层尘土染成灰白，河边的杂草更是因为残败而晦暗不堪。坐在杂草丛中大石头上的两位俊帅青年，也是一脸愁眉不展。

　　谭天乐曲着一条腿，同侧的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条腿垂吊在石头的一侧，同侧的手拿着一根干透了的树枝，来回在地上划拉着。虽是看着河面，但眼神却是空洞的，说话也是疲惫无力，“高斌是第一个主动要做我朋友的人，我很高兴，也觉得他人其实很好，相信以后能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可现在连人都看不见了。”

　　窦桐坐在旁边的另一颗石头上，听了谭天乐的话，他转过头来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听着，皱起了眉头更显得他越发的惆怅了。

　　“大伯和大妈也都是很好的人，他们给我吃穿，还给我买了手机。他们真的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我很舍不得离开他们。”说着谭天乐就把手里的树枝使劲儿扔了出去。

　　那树枝极速的翻滚着冲向河的对岸，又如深深插入土里半截之多。窦桐连忙拍手叫喊：“好！”

　　谭天乐却淡淡的苦笑了一下，“那时候我也是这样舍不得师傅和师哥师姐，现在天冷了，我还想抓螃蟹呢。”

　　“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窦桐看着谭天乐总显得有点苦楚。

　　“咖啡馆儿里的人也挺好的，也不知道鼓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大妈说她蒸的野菜蒸肉很好吃，其实我是一只善良的鼠妖，但我真的不想上学，我和莫问的通法合灵默契度还差一段儿距离，你从来没当我是朋友，这不怪你……”

　　窦桐急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谭天乐就像没听到一样，依旧那么自言自语的东拉西扯着，“人妖殊途嘛，也不知道学游泳难不难……”

　　“我可以教你。”

　　“西湖断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

　　“我陪你随时都可以。”

　　“师傅，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

　　“大伯给我买了那么多花草，再也不能给他们浇水了……”

　　“梁阿姨会浇的。”

　　窦桐回应之后继续看着谭天乐，等着他再往下说，可那人却戛然而止，面无表情的静静的看着远方，再也没有了声音。

　　这样的谭天乐很少见，一动不动的像极了一座雕塑，而且还非常的英俊帅气。他的眉眼鼻唇都很漂亮，从脸到脖子的线条不但好看还很性感。

　　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一个看着远处魂游四方，另一个拧着身子注视着这个。那眼神很是专注，甚至有些贪婪。

　　“我喜欢你。”窦桐干涩的嗓音说出这几个字后，也唤醒了痴迷贪婪的自己，面红耳赤尴尬非常，他扭头列脖难堪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谭天乐转过头还是面无神色，他看着坐立不安的窦桐，语气依然平淡，“我也喜欢你，可是你一直都没把我当朋友，这也是你说的。”

　　他能这么说，那他就还是没明白？窦桐的心绪这才平缓了些，“也许我是那个意思，但我还是喜欢你这个人。”

　　看样子谭天乐确实是心情糟透了，他再次懒懒的收回视线转过头去，淡淡的说了一句：“人真的的很复杂。”

　　真是够笨的，蠢的确实是没谁了，本来叫乐乐出来是散心的，最起码在他走之前，能让他心情平复些，这回好了，这成了雪上加霜了，窦桐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好几遍。

　　到底该怎么办？还有什么好方法？正在他焦急时，一转头看见了自己的摩托车。他赶紧站起来笑呵呵的走到谭天乐面前，“乐乐，走，我带你学车去，走的时候这摩托车我就送给你了。”

　　“窦桐，多谢你在这不算长的日子里给我的照顾，我记住你了，永远都不会忘。”话锋一转，谭天乐忽然就心情愉悦的站了起来，满脸灿烂的说：“你知道我们妖类，只要好好修炼能活你们人类好几代，十几代甚至是几十代，还有的成了仙能活成千上万年。我虽然天资蠢笨，但活个一二百年是不成问题的，所以我能记住你一二百年呢！哈哈哈…到时候你都转世两三次了，哈哈哈…其实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窦桐突然鼻子一酸，他赶紧转过身，还没来得及抬起胳膊，眼泪就淌了出来。谭天乐连蹦带跳的，三四下就到了摩托车的跟前，“你这宝贝儿我可不能要，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就好好待它吧。老天爷！”谭天乐兴致勃勃之余，突然惊叫一声。

　　“咋了？”窦桐被吓的也来不及伤心了，急忙跑过去。

　　“我现在才想起来，第一次坐你的摩托车的时候，我就说过，要给它取个名字，怎么就给忘了？”

　　“没事儿，从现在开始你再慢慢想也来得及，等你取好了打电话给我”

　　“行，就这样儿，发车，你再带着我转转。”

　　“好。”

　　接到驱逐令的三天后谭天乐便启程离开了，魏大伯和梁大妈坚持把他送到了孝县望子村。之所以叫孝县，是因为古时候这里出了一位至孝媳妇，所以后人给这个县改名为孝县。这个孝县的大部分建筑都比较老旧，新铺的街道路面也没能让这灰扑扑的景象增添一点新意。

　　而这个望子村就是孝顺媳妇的村子，传说她的夫君去上京赶考后，她婆婆就天天站在村口翘首期盼的望着，等着儿子平安回来。

　　之后，那赶考的秀才就一直没有回来，谁都不到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人一如既往的去村口等待，即便到后来老的走不动了，她儿媳妇也会把她背到村口，这个望子村的名字，也就从那个时候流传下来了。

　　说是传说，谭天乐却还是伤感。他伤感自己没有父母，也没体会过那种天伦之情；伤感如父如母的师傅应该也会这样想念自己吧；伤感这一次次的分别让人是多么的难过。好不容易和大伯大妈相处好了，又要分离。

　　这村子在孝县比较偏僻的地方，年代久远的林木几乎已经把整个村落掩盖，比起其他村落，年代更久远的建筑，错落不一的散落开来。

　　看着见他们稀奇的村民，就知道这里的住户确实不少。打从他们进村，就有越来越多的男女老少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定定的注视着他们。

　　眼尖的谭天乐扫视到了几个小孩模样的妖，他们是刚修炼成人，所以有的还未完全拖去原形全貌，一个应该是猴子，因为他有一条猴子的尾巴，三两下就从树上消失了；还有一只应该是鸟类，他胳膊上的羽毛还挺多的，在他从门楼上跳下去的时候，还习惯性的扑扇了两下；再一个就是自己的天敌，蛇，他目前还是人身蛇尾，身体一扭尾巴一摆就消失不见了。见到生人，他们躲的极快。

　　谭天乐他们一行三人停在了一个做工精致，颇显古风带有各种花卉果实浮雕的门楼前，这个漂亮的门楼不大，高也就三米的样子，宽似有两米。漆黑实木门上的兽头铜扣环已经是锈迹斑斑。上面的大铁锁，结实的将两只扣环锁在一起。

　　魏大伯打过电话没多久，那个所谓的村长就小跑着过来了，这村长个子不高，圆墩墩的很是喜庆，他见到魏大伯显得很高兴，“魏老你好！欢迎欢迎。”

　　“关村长好啊，好久不见，又发福了啊！”魏大伯说着就礼貌性的大笑起来。

　　“哎！没什么事情做，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快请进！”关村长寒暄的时候，并没有闲着，他急忙掏出钥匙开了门，“梁老师，来，行李给我。”说着又急忙去接梁大妈手里的行李。

　　“不用不用……你真是太客气了。”梁大妈争抢不过，就松了手，正好又搭在了走过来的谭天乐的肩上，“走，咱们进去看看。”她的笑容有些苦涩。

　　开了门才看清这个门楼还有一个两米多的门洞，门洞的墙壁用青砖砌了边框，边框内都刷了白，地面都是青砖铺设，顶上也是木板贴面，虽然已经老旧却不失气派。

　　正对门洞的是一个正方形的照壁，青砖砌成的照壁陈旧的已经有了一些破损。但上面雕刻的图案还是比较清晰的，回字纹和图腾围着一个圆润的福字。

　　绕过照壁，进到院子谭天乐和梁大妈都有些惊讶了。一座三间的青砖青瓦，镶着原色的实木大格子窗和四开的实木门板的上房好不气派，

　　这座院子坐北朝南，东侧是两间的依然是青砖青瓦盖的厢房；也依然是原色实木的门窗；同样是老旧中带着些许的破损，但这并不影响整个家的考究与大气。

　　关村长打开上房门先提着行李走了进去，三人随后跟着进入，他们就像是游客，仔细欣赏着每一处，就连细节也不放过。

　　这中庭里的摆设应该被搬走了很多，空唠唠的，只剩在一个黑紫色的八仙桌和两张同色的太师椅摆在两侧，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副三清人物工笔画。中庭两侧，应该就是两间卧室了。

　　所有房间的墙壁都是干净的纯白色，顶棚是正方形的黑色木板贴面，青砖铺砌的地面比庭院里的更加精细。；

　　东侧卧室里除了一张简单的铁艺床，和床旁边的一把太师椅，其他什么都没了。“这里的里里外外，我已经找人打扫收拾过了，买了被褥就能直接住人。”关村长突然出声，还把谭天乐惊了一下。

　　怪不得怎么这么干净呢，“谢谢村长。”谭天乐被这种古朴和气派所吸引，心情终于不那么消沉了，他好奇的转悠个不停。

　　另一侧的卧室里有着同样一张铁艺床，不过是小一号的单人床，然后更是荒凉的没了其他物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