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闲相公

18、朱鹮

　　“那是一九七七年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一直是阴天。前一天夜里我被一只熊妖所伤，昏迷后变回了原形，我和那熊妖本来就犯冲。再醒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他正在给我包扎翅膀上的伤口，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一下就把我给迷住了。”美好的回忆让老太太沉醉其中。

　　“从给我疗伤到痊愈，我几乎就没离开过他，后来即便我能及千里，也不再离开保护区，而是围在他的周围。他放生了我两次我都又飞回来，队员们也都劝他收留我，于是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跟屁虫”

　　看着老太太得意的神情谭天乐笑了，“您那会儿确实用心，不会那时候你就想到异化了吧？”

　　“那会儿我还不知道异化这事儿，后发生了点儿意外，他为了救一只野鹿，在冬天下到了河里，可能是因为棉衣浸水后太重，他又拖着一只受惊的成年雄鹿，体力不支后他开始溺水，他是一个人去例行巡查的，事发时我一直盘旋在湖面上空，无奈之下我就幻化出人形施法救人。”想起当日的事老太太还是心有余悸。

　　“你来了个美女救英雄，然后他就以身相许了？”谭天乐的兴趣不是一点儿的浓厚。

　　老太太乐了，“差不多吧，他没有忌讳我是妖类，因为他爷爷和他爸爸各有一位好友就是妖类，所以我们先是成了朋友。他是个很实在的人，除了让我吃饱，便不懂用别的方式来讨好我，反而是我给他送花和衣服鞋子。”
　　“也许他家里不太宽裕。”

　　“是啊，他当时刚高中毕业，因为学习不好就早早工作供养妹妹，后来他妹妹真的考上了大学。他的省吃俭用都是为了家里，后来又多了个我。”说着老太太叹了口气。

　　谭天乐皱起眉头很是疑惑，“为什么叹气？”

　　再回忆起来老太太明显有些伤怀，“我觉得我的爱人没有因为我幸福，反而因为我他更累了。他家里一开始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在认识我之前他是个懂事的大孝子，可为了我他和家里闹翻了，还背负了不孝的骂名。”

　　“后来呢？他父母是怎么同意的？”谭天乐更是好奇，这人妖恋从古至今数不胜数，想他们这样的也是常有的，可自己从来没碰见过当事人，这碰见了他当然得知道个明白。

　　“异化，这是一个前辈告诉我的，有了这个提议他父母倒是勉强答应了。”老太太的神情平静，倒让谭天乐心里很是感慨。

　　“老太太，您的灵丹储于何处？异化过程到底有多痛苦？”之前师傅就讲过异化的法事，“灵丹在田以勤补拙，失之废之；灵丹在腹不能大成，失之无憾；灵丹在胸可小成，失之无元；灵丹在心大成之才，失之命陨。老太太，你当时是怎么想通的？”

　　“我啊！”老太太同时长长叹出一口气，“我算是有老天爷庇佑吧，和大多数一样灵丹启成于丹田，刚好废了也就成了凡人。只是蚀骨切肤之痛无法承受，抽筋剔骨更是难以言表。”

　　谭天乐龇牙咧嘴的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早年间师傅就讲过异化，异化要在妖幻化人形的过程中进行，就单单逼出灵丹就已经够痛苦了，更别说异化时还要连同经脉上的灵气一起逼出。随后还有巫医要给你剔骨断筋，用妖骨重组人骨，安说不可用灵法护持来减轻痛苦，可如今的医院有麻醉剂，倒也不用再受整骨之苦。但你那个时候又去哪里弄麻醉剂，你受大多数妖都不能受的苦，可都是为了你的爱人，老太太，爱情是什么样的？”

　　老太太探查着谭天乐的神情大笑起来，“哈哈哈…说不清道不明，各有心得吧。有的说是两人能携手一生的感情；也有说是不离不弃的忠诚；还有说是同风雨共患难的相扶之情，总之就是要为对方用心，更文艺一点儿的说法是说爱情是精神上的奢侈品。怎么？难不成你爱上谁了？”

　　“我可没有，只是很好奇随便问问，不过我也想试试，您说怎么才算爱上了？”自从听了云松师哥的爱情，他那个时候就憧憬着自己的爱情，能不能成他都想试试。

　　老太太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试试？哈哈哈，爱情会让你神魂颠倒、魂不守舍、夜无安眠、情不自禁，你要试了可就陷进去了，从此再无宁日。如果你想大成，还躲之不及呢，怎可轻易尝试。”

　　“那您说说如果有了爱情该怎么自处？”

　　“有了就不用再躲，躲也躲不了自己，随心而动吧，好了，我该走了。”说着老太太就站了起来。

　　谭天乐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走去哪里？”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冲谭天乐身后扬了扬头。谭天乐转过身去看，这一看惊的他竟叫了起来：“我靠！”他叫喊着就躲到了老太太身后。

　　可老太太现下是一只魂魄，虚实不定的身形怎能替谭天乐遮挡，反而是他透过这身体看清了那边的来者。一位青面獠牙身高一米九左右的壮汉，左手持一令牌，右手紧握三指追魂爪。

　　“是鬼差？老太太他是来缉你去阴曹地府的？”谭天乐不是怕鬼差，而是怕那青面獠牙的恐怖模样。

　　“是，我走了。”说完老太太轻飘飘的向那鬼差走去。

　　鬼差转身由实到虚在前面引路，看着老太太渐渐离去的背影，谭天乐顿时被一种莫名伤感环绕，他沉浸其中不能自已。

　　“乐乐，谭天乐。”窦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谭天乐转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窦桐正从那栋楼的拐角处跑过来，着急的有些生气，跑过来后却无奈的开口：“你怎么不接电话？就是不打针你也不用跑吧。”窦桐无奈的笑了笑。

　　那种莫名的伤感压的谭天乐一时无处发泄，他突然上去把窦桐紧紧抱住，头枕在窦桐肩上对着窦桐的耳朵说：“窦桐，我心里难受，想师傅和师哥师姐他们了。”

　　窦桐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红耳赤的不知该如何劝慰，“乐…乐乐，要不我带你去看电影，也许能让你心情好点的。”

　　“唉！算了，没意思。”说着他便松开窦桐，走了几步又一屁股坐在了花坛边上。

　　窦桐苦恼的挠了挠头，“要不就回家把车拖去修理厂。”

　　“对对对，还有这个重要的事儿，赶紧赶紧！”说着谭天乐又赶紧站起来急忙离开。

　　窦桐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上去，“乐乐，今天是我不好让你受伤了，你郁闷也是我的原因，你想怎么着都行，就是别在魏老师跟前提想你师傅想家的事儿。”

　　谭天乐不轻不重的戳了窦桐一拳，“你说啥呢？要不是陪我去应聘你的车还好好的，这都怪我。我郁闷不是因为受伤，就是下山时间长了有点儿想了而已。”

　　“小心你的腿，这段时间注意点儿才能好的快些。乐乐，要不你回家看看，我陪你。”

　　“回不去了，我是被师傅赶出来的，去修车吧。”谭天乐低落的情绪陡然恢复了很多，再起步就轻快了不少。

　　今天发生的意外，在谭天乐的提议下他们没有和家里说，就这点儿皮外伤对谭天乐来说真是不值一提，给窦桐修完车趁魏大伯和梁大妈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就赶紧给自己疗伤。

　　解开医生严实的包扎平坐于床上，催动灵法，运气调血，祛腐再生。不消一刻谭天乐腿上擦破的大片伤口就渐渐愈合殆尽。跳下床，他又是弹跳，又是拳脚的试了试。

　　梁大妈先回到了家，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她，只是在晚饭的时候叮嘱谭天乐上班的注意事项。期间谭天乐问起最近魏大伯怎么这么忙，经常回来很晚，甚至夜不归宿也成了常事。

　　“大妈，大伯不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吧？”谭天乐担心魏大伯是遇上和妖有关的事儿，“如果真是有妖作祟，你们可一定得告诉我，就大伯跟师傅学的那三脚猫的本事，我还真怕他有什么麻烦。”

　　梁大妈倍感欣慰，她拍了拍谭天乐的肩头，“乐乐有你的关心和守护我们不会有事儿的，你大伯最近就是因为要帮卫灵司修订新的迁入法案才这么忙的，没别的事儿放心吧。”

　　这么说的话作为卫灵司顾问的大伯确实应该挺忙的，以他多年来与妖共处的经验，想毕能给卫灵司不少帮助。

　　半夜十一点多的时候，谭天乐给窦桐发了个语音消息“窦桐，前院墙上见。”发出的消息好几分钟都没回应，他有些急了。又开始发视频通话，响一会儿他就挂断，一看消息还没回应，他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一会儿又挂断。

　　这回，他刚放下电话，千年等一回的歌曲就从他的手机里唱了出来，这是谭天乐给自己设置的铃声，当时窦桐说已经过时了，可他就是喜欢。

　　电话那边的窦桐显然是迷迷糊糊的刚被吵醒，精神百倍的谭天乐就和人家约了在前院墙上见。

　　一轮明月当空，把大地照的通亮。枝叶花影下的墙头上面对面骑跨着两个帅气的青年，那个一脸倦容穿着秋裤秋衣的窦桐说：“是什么事儿必须得现在说？你怎么这么精神？”

　　谭天乐伸手掐住窦桐的脸，“我看你还不清醒。”夜深人静他们也不敢大声说话，就跟做贼似的窃窃私语。

　　“嘶！”窦桐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上手掰扯谭天乐掐着自己的那只手，“醒了醒了！啊嘶，说吧什么事儿？”

　　谭天乐拿出一个小塑料盒递给窦桐，“你腿虽然没破皮，但肯定有淤青，这个药是我师傅特制的，活血化瘀效果非常好，你拿去用。”说着就塞到窦桐手里。接着他又从口袋拿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的小方块儿，也递给窦桐，“这是两千块，是你修车的钱，不许拒绝，拿着！”

　　窦桐瞬间皱起眉头，瞪着眼睛猛的推开他的手，“我不要，你赶紧收起来！”窦桐对谭天乐的这种做法很是不满。

　　谭天乐却更显生气，“你敢不要我就收拾你，你别忘了我可是练家子出身，赶紧拿着。”说着他就伸手扯开窦桐秋裤的裤腰，迅速把手帕裹着的钱塞了进去，松手后又赶紧抓住窦桐的手，“不许拿出来，已经臭了，我不要。”

　　“我自己有钱，花了那点儿不算啥，你才刚来还没工作呢还是留着自己用。”窦桐嘴上语重心长，手上努力的反抗着。

　　原本是相互给予扶持的和谐场景，就是因为礼让而撕扯扭打了起来，谭天乐还恐吓加威胁，“你要是不拿着我就和你断交，还要和你势不两立。”

　　“谭天乐你别欺人太甚，别以为我会让你。”窦桐也不甘示弱。

　　这种情况不可恋战，谭天乐明白这点后，他加大力道推开窦桐就赶紧翻身跳了下去，“今儿就算了，不服明日再战！”

　　“哎呀！”接着就是咚的落地声，这个声音不对啊，谭天乐赶紧转身往墙上看去，窦桐确实不在墙上了。

　　谭天乐赶紧跃起到墙上，他趴在墙上看到墙那边地上的窦桐正在从地上起身，“哈哈哈…哈哈哈…”谭天乐忍着音量大笑，“没事儿吧？摔着哪儿没？”

　　窦桐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没好气的回应：“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