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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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上了年纪，两鬓斑白，面似靴皮，反而给他增加不少威望。他夹着一本厚重的经书，打教徒群中路过，进入睡美人的房间。
里叶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她已经昏迷两天了。怜爱这个可怜小女孩的主教总是要来为她亲自做祷告。念过一段祷文，他将书合上，温柔地牵起少女逐渐温热起来的手，闭上双眼。
千戈担心地看着里叶，站在床边握紧双拳。少女的羽睫宛如黑色的蝴蝶，它落在少女白皙的脸上，抖动要张开鳞翅。
千戈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上去握住了她的双手：“里叶，你感觉怎么样？”
他以为少女即将醒来，期待地看着她。然而里叶的眼皮动了动，又静止，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希望就像一个缤纷的气泡，美丽却短暂。千戈难受地埋住自己的头。
没有人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医生将诊听器从她胸口取下，摇摇头：“她的头部遭受过重击，同时可能遭受了极大的刺激，能保住性命已是奇迹。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或许下周，或许明年，又或许……”永远不会好。
“都怪我……，”千戈坐在台阶上，懊恼地抱着头：“当时我和她都摔了一跤，拉着她往树上爬，但树都太高了，她怎么爬不上来……我让她先跑，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我划伤自己的手臂去吸引那匹髭狼的注意，可是那髭狼上不来树，在树下绕了许久，最后还是朝里叶的那个方向去了，我、我不知道……后来我顺着她的路径去找她，却始终没有找到……如果我拼了命带着她往上爬……现在肯定还好好地和我们说着话……”
“……不，这不是你的错……”奚朝不忍好友痛苦的模样，出言安慰道。
“最近到底怎么了？！”千戈突然跳起来，不安摆弄着手：“突如其来的异种，莫名生病的孩子们，昏迷的里叶……”他脑内混乱成一团纠结的麻绳。
“源河森岭绝对有什么，”他不耐烦地反复踱步：“我应该去探查一下……孩子们也是在森岭附近游玩后才病的……绝对有什么……”
奚朝挡在他步伐前，捏住那和自己一样瘦弱的肩膀，迫使他冷静：“你说得对，但是当务之急是孩子们的病，他们还在等着你！”
“对，”千戈像是被水泼醒，惊悟道：”我、我必须振作……孩子们还需要治疗，这是里叶的心愿……我必须尽早出发。”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却坐在椅子上低沉着头。
“我会告诉母亲的，这些事，她应当知道……也一定能帮上忙。”千戈冷静下来，认真地策划之后的打算。
他抬起头问：“奚朝，你呢？现在里叶已经回来了……你继续留在这里照顾大家吗？”
这也是奚朝近日来的苦恼。他无法做下决定，摇摇头，让千戈不用担心。
户外微风和煦，树梢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投射在他的脸与肩上。钟塔很高，从他房间的窗户伸出手，能触碰到招手示意的枝桠，再往上伸手，仿佛就能够触碰到湛蓝的天空。
他待在自己的房间，坐在窗前发呆，窗后的书桌上是一本翻页的经书，上面摆着一枚精致的书签。心烦意乱的他想要默念经文，好让自己心情平静些，平时他总是这么做，现在的他却怎么也念不下去。
他希望能帮到孩子们，像千戈一样到其他城邦去碰运气，而不是继续窝在他的白塔中。但他确实从未出过九华一步，现在时局混乱，各地的异种越发躁动……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风从窗外灌入，他的发忽的被吹乱，书签被风裹挟扬起，像一片扁舟，摇摇荡荡飘到窗外。
奚朝伸手去够，书签擦指尖而过，顺着又一阵风，飘得更远，最后晃晃悠悠地落在灌木隐映的一座凉亭中。
亭子一隅灌丛茂密，是个人迹罕至的清静去处。
奚朝想着要散散心，顺着钟塔的旋转楼梯来到开阔的庭院，一步步走到凉亭处。
远远地，凉亭内有个背影看着分外眼熟。那人坐在亭内正一脚着地，一脚踩着长椅，打量着四周。奚朝慢慢走近，知道对方猛地转过身，奚朝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哟，”苍猎朝抬起了右手朝他打招呼：“小骗子，正找你呢。”
“……”
“干嘛一副呆愣样？忘了你之前说的——明天见？”
奚朝不得不承认，因为忙着教堂的事，一周前承诺苍猎的“明早见”彻底被他抛到了脑后。虽然是无心之过，但现在苍猎自己找上门，他还是羞愧地想钻入土里，这是他第一次的背约。
“抱歉！”奚朝诚挚地向他道歉。
苍猎摸摸下巴：“我怎么一点诚意都感受不到。”
奚朝哑然，重新摆正了姿势，深深向他鞠躬道：“……食言是我的错，但道歉是认真的！如果有什么能弥补你，我一定尽力而为。”
奚朝一本正经的模样太夸张，苍猎觉得有趣，假装思考了一阵，手撑下巴，一脸认真：“光棍一条，啥也不缺，就缺个老婆。”
“……这……你是想我帮忙做媒？”奚朝不确定地询问道。
“……”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调侃，颇有些对牛弹琴的意味，苍猎顿觉无趣，挥了挥手：“罢了，开个玩笑。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明天就出发。”
“你伤还没好，再休息两天吧，钱的事你不用担心，都记在我账上……”奚朝有些担心，城邦之间的火车已经停运好几年，现在去哪里都得依托马车。
但近年来，行在野外的马车行事故频发，实在不是一个安全的选择。
“放心吧，伤好了大半，而且我雇了马车，伤口影响不大，”苍猎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这几天麻烦了，有什么事以后可以来找我，或者在赏金榜张贴告示，我知道后自然会来寻你。”
赏金猎人游荡不定，在诸国之间来往频繁，为了方便，互相之前传口信带消息已是不成文的规矩。
知道留他不住，奚朝抿了抿唇，正想与他道别，脑内灵光一闪：“想和你打听点事情……”
苍猎点点头：“你说。”
“是这样的，我所在的教堂……”奚朝将幼童传染病之事详尽告诉苍猎，盼望能从他这里获得一点线索，赏金猎人走南闯北，消息来源比自己广得多。
苍猎皱了皱眉：“我不确定，但我在天枢城之时，曾听闻城中一名高官的子女染过恶疾，和你所说的症状，有九成相似。”
“是吗？太好了！”奚朝的眼睛亮起来。
苍猎简直不忍打击他：“喂，说不定是别的病，别高兴太早。”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个方向，有方向就有可能，而且天枢城是个大城，就算那个孩子的病不一样，在那里里能找到治疗方法的可能性也很高！我得马上去告诉千戈——”语落“戈”字，他骤然止住。为什么我自己不能前往天枢调查呢？这个念头一冒出，他遍布阴云的心情晴朗不少。
奚朝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你是不是要回天枢？”
“对，”苍猎眉毛跳了跳：“怎么，你也要去？”
“是的，我想去天枢看看，和千戈分头行动机会也大不少。”
苍猎笑笑：“算了吧小少爷，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不适合你。”
奚朝知道这个大陆从未真正和平过，自己的自保能力又差，但苍猎的说辞还是让他有些伤自尊。
他不甘心：“那你呢？”
“我什么？”
奚朝睁着双圆圆的眼睛，凝视着苍猎：“我是说，你危险吗？”
苍猎觉得简直莫名其妙：“……我当然很危险，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最好趁早给我打消这个念头。”
奚朝完全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不，你不危险，所以我决定了！”
“雇你做我的保镖，保护我安全，时间不定，”奚朝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行情，一个月一枚金币，你觉得怎么样？”
苍猎无奈：“我自由惯了，不做人保镖，你找别人吧。”
奚朝选择苍猎不完全是心血来潮，更多的是源于对他的信赖感，尽管这种信任来得毫无根据，但却格外强烈。
“可是你说的，外面很危险……除了你别人我都不敢相信了。”奚朝眨着一双无害的眼睛，透露出一种流水才有的澄澈。
……
想不到自己也有被小屁孩摆一道的一天，也不知道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
“罢了，”大抵是被少年人的这份纯真和无畏感染，男人心中一软，眼底也带了些怜意：“既然顺路，明日你便与我一同出发。”
对男人主意的突然改变，奚朝摸不清头脑，但更多是喜悦，他开心地跳起来地拥抱了一下对方：“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
这几日的相处，奚朝都是副清雅的样貌，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和表情，猛地被他这么一抱，苍猎有些意料之外。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奚朝的笑容，盛着阳光，明亮的眸子里泛着水一样的涟漪。
嗯，蛮好看的。苍猎悄悄在内心里评价道。
“……抱歉，有点激动。”一秒过后，奚朝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僭越，飞快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气味那么好闻，再多抱几分钟我也不介意。”苍猎倒是显得颇为大度，慷慨地舒展双臂，示意随时可以拥抱。
听出苍猎又在调戏自己，奚朝的脸和耳朵几乎是瞬间就红了。
苍猎被逗笑：“你怎么那么容易害羞，出门在外，这个习惯可不好。”
“……啊，”奚朝倍感窘迫：“我会尽力改的。”
苍猎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
是奚朝红红的耳垂。他的耳垂生得小巧而肉感十足，一旦发红特别显眼，彷如一对小樱桃。苍猎简直没办法把自己的目光从他耳垂上移开：“你的耳垂被蚊子叮了？”
啊，暴露了！奚朝深知自己耳垂红起来特别明显，小时候没少被同龄孩子嘲笑。奚朝赶紧捂住双耳，慌忙道：“没、没有，教教堂还有事……我先走了，明天见。”
少年一面盖着耳朵，一面匆忙逃离地背影实在有趣，苍猎不由捂住肚子。
“哎哟，我的背……”苍猎嘶了声，背部伤口被肌肉牵动，还没好全就又开裂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