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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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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猎收到了来自X的密函。
秋雨飒飒的夜晚,王廷的守卫们端着擦得油亮的火枪,戴着雨帽巡逻,时不时打个哈欠,抱怨雨水湿透衣服。迷蒙的水帘模糊黑夜里的身影,那黑影躲藏在滴雨的檐角,伺机而动。
黑影在灌木丛倏忽而过,一颗石子落地的声响。“谁?!”卫兵警醒地端起枪,弓着背,蹑手蹑脚朝声源探去。阵风刮过,水撇到了脸上。他用枪去拨弄灌木丛,只有雨声不绝。
怕不是只大老鼠,卫兵碎碎念道。忽然又是一阵风,他感到头部被重击一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苍猎把昏迷的卫兵藏进灌木丛,从侧庭窗户溜进去。他低着头,小心穿越走廊,却听到前方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他迅速地退回侧庭。前方来人越来越近,他急需找一个遮蔽物,然而除了几张桌椅,厅中空荡荡。退无可退,他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
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人是奚朝。
他食指竖在唇前,做口型道:“跟我来。“
他跟着奚朝翻过桌椅,扭动墙上的挂钩,去按墙上的一副等人高的油画。油画一推就开,居然是一道暗门!踩着来人进入侧庭的时刻,两人闪进了暗道。
暗道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奚朝从淋湿的包里掏出什么,按了两下,没有反应,他又晃了晃那个柱状物,再按,白光突然从柱状物里射出,开辟出一道亮堂的路来。
“走吧。”奚朝甩甩头发上的雨滴。
“等等,”苍猎抓住他的手腕,紧皱眉:“你怎么来了?”
奚朝一脸无辜:“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道?”
奚朝眨巴眨巴眼睛,把一块半湿的布画递给他:“有地图。我花了大价钱跟王廷的建造师买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又有进步了。“
……苍猎扶着额头:“一步不离跟紧我。”
王廷占地近六百亩,除议事厅,错落分布各种功能建筑,包括皇立研究院与图书馆。整个王廷画栋飞甍,道路错综复杂,景观层层叠叠,极易迷路。尤其是雨夜里,夜灯照不见,每条路都如出一辙。
奚朝乖乖地点头,表示自己绝不惹事。
他打开地图,指着右上角一个红色标记:“快走吧,我们离寝殿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我们不去找他。”他打着电筒,拉着奚朝的手慢慢在甬道前行。
“你瞒着我来王廷,不是为了你舅舅?”
“嘘,“苍猎戒备道,“回去再说,这里危险,少说话,跟我来。”
暗道的尽头是皇立图书馆,电筒的光扫射一圈高阔的书馆,竟照不到头。极高的书架摆了一排排,其书汗牛充栋,让奚朝看直了眼。他随便翻了几本,都是九华城所没有的,欣羡不已,脚几乎黏在地上,走不动了。
苍猎在他眼前晃晃手:“醒醒,我们的目的地不是这里。”
“哦!”奚朝惊醒似地回了句,想到马上要离开,又无比不舍:“哦……”
苍猎看了他好几眼,没有说话,带他穿过图书馆后门,是雨色蒙蒙的屋外。绕行过几幢建筑,躲开几个卫兵,此次潜入几乎毫无阻碍,目的地近在眼前。此建筑物依偎着一幢雄伟的建筑,自身却黑顶白墙,显得格外低调,甚至没有人把守。
推门而入,是一个杂物陈列间。门两旁堆放着各种物品,有新有旧,有好有坏。奚朝抹了一把,非常干净。看着苍猎在墙上敲敲打打,他奇怪地打开地图,上面没有标注此房间有暗道。他正待提醒苍猎,突然,墙壁开了一个缝。
“地图上没有标注,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奚朝匪夷所思。
“X的密函。”苍猎并不全然信任X。但可以肯定的是,王廷必然掌握着所有的第一手消息,在无其他切入口的情况下,这是不得已的选择。同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或许会有母亲的消息。
推开暗门进入,一个不大不小房间展现在眼前。奚朝随后跟进,将暗门关上。点亮电灯,干净的墙壁像四张惨白的纸张。
一套黑胡桃木的桌椅贴着墙摆放,上漆一层木蜡油,椅子披着厚重的兽皮,坐上去十分舒适。两壁树着高大的嵌铜丝的书架,隔板一层层地分开了摆放整齐的书籍和案卷,花纹繁复的吊顶灯投射下柔和的电光,印出些重叠的阴影来。
苍猎收好电筒,飞速地翻看着书架上手书记录册。
奚朝站到另一边的书架,拿下一卷,卷面上分门别类地写着不同的名词:“要找什么资料?”
“源河森岭。”
奚朝一愣,翻动书页的手止住,心里颇为感动:“你是为这事来,怎能一个人行动,应该叫上我。”
“小祖宗,”苍猎换了一本翻开,手速慢下来:“闯到秘密档案室来难道是什么好事吗,要是出事,没必要连你一起牵扯进来。”
“危险的事更不能让你一个人了,两个人还能互相照应,就像刚才。”奚朝说。
你要是不来,我一个人从窗户翻出去,照样能躲开。况且,这是一次冒险,一个人苍猎心里自己想想,不愿打击他,没有说出来:“总之以后不准乱来。”
奚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心里也颇为矛盾。
他心情复杂地翻找了一番,没有看到源河森岭的标签,却翻找到了另一个有趣的事。他招呼着手,让苍猎过来:“这里有历代城主的纪录!”他翻开贴着英气女性照片的那页,指着下面“欢悠“两字。
苍猎凑前,发现是自己母亲的大事纪录。纪录满满当当写了好几大页,全是长长短短的各种事迹。全是他不曾知晓的事情。
“原来只在位了一年……后面写的什么?离奇失踪?”奚朝念着最前面的简介。
“母亲一直崇尚自由,所以有人说,是她自己脱离了责任的束缚,前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自由。城民们大多也都是这么想的。”
奚朝观察着苍猎的神色,后者的脸在阴影中暧昧不明。
“你不是这么想的。”奚朝问他。
“最初的我也以为是,毕竟当年她就抛弃了我和父亲,从旧大陆坐游轮回到这里。”苍猎自我嘲笑道。
这个像风一样的女人,既然能为了自由和爱情抛弃肩上的责任,与异族人私奔到完全陌生的一片大陆;自然也能为了自由抛弃家人,逃离回这片可以自由行走的土地。
彼时的母亲没有留下一句话,留给他们的只有她一直贴身携带的那把精钢的黑刃短刀。父亲拿着那把刀坐着看了许久,直到月落日升,然后扔给苍猎:“你母亲就像刀一样锋利,一样冰冷。”
“但是,”苍猎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刀:“舅舅居然如此想要取我性命,或许……她也早已不在人世。”只是哪怕在他做卫队长官时,他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证据,甚至是生是死都无法查清。
奚朝无法出口安慰,默默握紧他手,眼中满是担忧。对方笑笑:“不用担心,这些年来,我不止一次想过她离开的可能,现在早就能坦然接受了。再找找看森岭的资料吧,时间很紧迫。”
他们翻遍了所有档案,从标签上完全找不到森岭的资料。
怎么可能,X明明告诉自己这里会有关于森岭的资料的……难道?苍猎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浑身冰凉,脑袋发热。是自己大意了!
“奚朝,快走!”苍猎赶忙拉住茫然若迷的奚朝,跨步要离开。
暗门突然被人从外破门,黑暗里冲出两排卫兵团团将他们围住。奚朝一惊,反射性地抓住苍猎的衣袖。苍猎啧护着奚朝往后退步,警惕地盯着前方。
清脆的脚步声从人后踏影而来,卫兵让出一个缺口,补上了一个衣着华贵繁复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的笑容下暗藏千万的刀剑。他负手走近苍猎,眼睑垂着像睁不开眼,声音阴森得如同冰窖的回音:“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外甥。”
“嗯?“察觉到躲在苍猎身后的青年,中年男人桀桀地笑起来:“还有一只没见过的小猫,是你的Omega?”
苍猎手中的短刀几乎要出鞘,他冷笑一声,用不容商量的口吻:“与他无关,放他走。”
中年男人绕他们走了一圈,扫视着这紧紧盯着自己的青年,摩挲着拇指上镶宝石的金指环:“你在说什么呢,怎么会无关,连通外国间谍一起盗取本国机密,你是叛徒,他是敌军。”他旋过身,向后退两步,抬臂做了个手势:“把这两个奸细都给我抓起来。”
卫兵们蠢蠢欲动,却忌惮着苍猎,迟迟不敢下手。
“还等什么,给我动手!”中年男人呵斥道,“还怕这两个小鬼不成。”
面面相觑的卫兵们一点点地缩小包围圈,却没有一个人敢先下手,生怕被那黑色利刃一刀毙命。
奚朝慌张得浑身颤抖,尽管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恐惧,他的手还是握不住苍猎偷偷塞给他的那把枪。对方轻轻抓了一下他的手,小声道:“拨动保险栓就可以射击,危险时刻,开枪。”
人群从有卫兵缓缓举起了火枪,被男人厉声喝止:“不准开枪,我要活的。”那人突然用火铳上的刺刀凶猛地向两人刺去,苍猎眼疾手快,猛地推开奚朝,自己翻个滚,那刀刺了个空。
“啊——!”又有几人人举起刺刀砍向他,他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接连砍下的刺刀,一跃而起,要去抓那男人。卫兵冲到男人面前刺向他,他一矮身,短刀刺入卫兵的腹部,献血喷涌。中年男人连忙后退几步。
卫兵见奚朝落单,便向他攻去。奚朝体能虽弱,但敏捷性尚可,他往旁边一转,堪堪躲过。更多的卫兵向奚朝刺去,都被他左躲右闪地避开。奚朝有惊无险,起了一身冷汗,他抓准时机,要跑向苍猎,横窜出一把刀,猝不及防地划伤了他的右臂。
“奚朝!”苍猎分神了,奚朝从手臂留下的猩红刺痛他的眼。卫兵他有破绽,抽出一把长剑要狠狠向苍猎砍去,却不想被苍猎反手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反身一划,正好划破他拿刀的手,“乓”的一声,刀和血一起落到地上。奚朝忧心苍猎安危,一时没有反应不及,被人从背后用刀架住了脖子。正是静观事态发展的城主。
“停手!”城主喊道,“除非你不想要他的命了。”
苍猎猛地转过头,脸上挂着几滴鲜血。
“你快走!”奚朝疯狂地摇着头,他的枪口反手抵住了城主的腰腹,手却在不停颤抖。
“小猫竟也有爪子,”中年男人笑道,手上的刀贴得更近了:“不过,你有这个勇气开枪吗?我死后,举国动荡,异种入侵,许多的人因你而受难——哦,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源河的异种越来越多了,很快就会更频繁入侵周边诸国。”
奚朝越扣越紧的的扳机停住了,他的血液从全身往头冲,手指仿佛被冻僵,一点知觉都没有——异种正以不可控的速度繁殖着。
“放下刀吧,苍猎,”男人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如你所见,小猫是下不了手的。”
“苍猎,对不起,我……”他扣动扳机的手指仿佛失去力量,无法再前进一步,“你快点走!”
苍猎冲他摇摇头,不知是在说没关系,还是在说我不走。
他缓缓弓下背,将刀放在地上,竖着身子擎起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