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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   洛韵衣冠不整地挂在一根略粗壮的松树枝上。丝衣不易沾染灰尘,却撕破了几处。细看还能依稀辨认出这是当今京城公子哥儿们中间流行的款式。白蚕丝底金线金边,用个别小公子的话来说,是“尽显低调奢华而不失温润的皇室公子气质”。

      而今洛韵的袖口衣角上几块破布摇摇欲坠地迎风飘扬,金色的丝线胡乱外翘着,却也有种潇洒的江湖行者之感,即“尽显失魂落魄而不失狡诈的江湖骗子气质”。

      他白皙俊俏的厚脸皮上挂着几道血红的划痕。也不知他在此处一动不动地挂了多久,划痕上的血迹已然干透凝固。乌黑的眼睫低垂,偶尔懒懒地扇动几下,赶走飞来的好奇小虫子。

      树枝支撑了他多久,他便在这里挂了有多久。直到第二日,树枝再也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咔”的一声断裂下来,熟睡的他便和那可怜的树枝一起栽在了柔软青翠的草地上。

      他这才垮着脸悠悠地坐起,揉揉摔疼的前胸,又抹了把脸,心道:“下次跳崖定不能穿如此繁琐的衣物了。”身上繁复的衣物一路勾着高耸入云的松树那些茂密的枝叶掉下来,给了他不少缓冲。从破云山的第一高崖跃下,竟只是破了点皮,真是千古运气第一好的凡人。可惜这“天选之子”现在却是十分想寻死。

      “第九回。又没死成。”他面无表情地喃喃一句,随即把身上多余的破布撕下。寻了个山谷,在溪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又洗净了脸上的血迹。清凉的溪水缓缓地流过脸颊,破皮的细微疼痛被纾解了几分。他的手摸进自己的衣裳,触到胸膛上那半块温凉的玉,舒了口气。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出这样寻死的事来了。在此之前,他还有过八次“战绩”:跳河,不过片刻就被巡河的老头发现,半睡半醒间本以为自己已被淹得不省人事,却被暴脾气老头捞到岸上,然后被硬生生骂活过来;突然跳出去拦大街上的马车,可不知为何每次别人家的马一看见他,就会风一般地撒腿就向反方向跑;挑衅当今武林盟主,不可一世的盟主大人却在跃上比试台时不慎扭了脚;化了淡妆乘着富丽堂皇的马车招摇过市,虽也是潘安般掷果盈车的成就,却可惜自己的体质不如卫玠那般柔弱,不能被围观人群砸死……

      民间的传奇话本都已经快把他写成神仙了。偶尔还能看到街头小贩举着一叠画像,吆喝着“拜洛韵,得好运!快买洛韵画像了啊!三文钱一张,十文钱三张了啊!”

      也不知是谁画的,丑不拉几的,贼眉鼠眼,膀大腰圆,完全没有画出本人的半点神韵——在洛韵的眼里,这位不知名的兄弟画技还不如以前家里那只打翻了食槽还到处乱跑的猪。

      ——想到以前的事,洛韵的脸上突然漾开了几分笑意。不过这一缕柔和很快便逝去了,他又恢复了一贯无谓的神色。

      又连着擦了几把脸,洛韵忽地抬起头。几滴溪水自微长的睫毛流下,顺着轮廓分明的面颊滴到深凹的锁骨处,钻进了衣领。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朝阳尚未升起,天边只微微泛了点白。应当已是五更天,平旦之时。山林中极静,只有微风掠过树梢的声音、溪水汩汩流过的声音,和树林深处偶尔响起的几声孤单的虫鸣。

      洛韵心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想法:“既然死不成,在山林里隐居应该也不错的。”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消散了,找死的心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他不担心自己死不成——虽然他把冻死饿死当成最不体面的死法,但在走投无路之时尚可一试。

      他在一股溪流的中间躺下,任浅而清澈的溪流从自己的身上淌过。这溪流是山顶上的白雪融化,汇聚而成的,带着丝丝的凉意,淌过他的头发丝、手指尖、脚后跟,他不觉得冷,反而感到温暖。就在这样温暖的包裹下,一阵困意向他袭来,他在清溪中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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