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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   中秋刚过,农历八月未央。李曼添了件衣服,在绿柳庄园里闲趣漫步。
      依一已经有些日子没来看她了,李曼心里头算着,再过几天就是依一的生日。
      “曼姐,我出去一趟,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哦!”王丰嬉皮笑脸的冲李曼挥了挥手,驾车出了庄园大门。
      李曼目送着王丰离去,近两个月王丰似乎特别忙,而且经常带着王文东回到庄园,两人牵手挽臂成双成对的进进出出。张可文自从那次在庄园里闹了一回,便再没了消息。不过李曼倒是听王丰讲过几次,好像现在两个人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对王丰这些复杂混乱的私生活,李曼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手持周叔叔自书遗嘱的那个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出现?那个赵传德到底跟自己的“秘密”有没有关系?依一和赵立业不会在一起了吧……李曼越想越头疼,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想再去理会这些不痛快的事。索性收拾了情绪,朝“一树高”去了。
      来到绿柳庄园这些日子,李曼还没到处转过,也不知道各个殿楼都藏了哪些宝贝。她来到“一树高”大殿正门口,看到殿门两边刻了一副对子,
      上联是:柳有三宝叶做眉枝做俏根须做木雕;
      下联是:留有三好夜看星晨听鸟红尘任逍遥(古时候柳又有谐音“留”的意思,折柳送别代表挽留。)。
      李曼进了殿,发现这殿外方内圆甚是宽敞,犹如一个大型音乐会的礼堂。正中央立了一根雕花木柱,这柱子从冠头开始向外伸展,枝杈均分在棚顶撑开之后并未停住,而是直接顺着圆滑的棚角倒插下来,与墙壁形成合抱之势活像一棵应天而生的旱柳。而且整个大殿竟只有这一根柱子做支撑,这让李曼想起了英国温泽市政府大厅,克里斯托·莱伊恩如果泉下有知应该也会感到相当震撼,因为这个“一树高”可能要比温泽市政府大厅还要“挺拔”!(注:文中提到的人名是一个建筑设计师,300多年前设计了温泽市政府大厅,整个建筑物只有一根柱子却能支撑300年不倒,后世传为佳话。详细信息请自行查阅相关资料。)
      李曼沿着殿内的指示标一边走一边欣赏陈列柜中的展品:把头处悬空摆了一个漆光的树根,斜枝乱叉只稍作了修剪,其上仔细的雕了个八仙过海图。人物只有两根手指大小,发丝如缕唇齿可见,海水里竟能见得几条鱼!鱼身鳞迹斑斑鱼嘴吐珠吞水,这等雕刻功夫实在堪称鬼斧神工。
      往里边走着,李曼看到一些造型奇异的旁枝和根须。有的如盘蛇蓄势,有的如猛龙过江,有的如鹰击长空,还有的两两搭配起来成了双龙戏珠。李曼看到这里心下已是暗暗称奇。
      再往前去,拐头处坐了一个偌大的树根,树根上面留了大约一尺(33.3333cm)主干。横截面上磨得干净,漆上一层暗红油子年轮清晰可见,甚至摸在上面还有条纹的触感。李曼认识这东西,这是个根雕茶海(喝茶用的根雕艺术茶几)!这茶海的外形实在新鲜,竟然是个航空母舰的模样!并且舰舱暗修了管道,可以从炮口出水,打开舱门就是个放茶叶的空当。李曼仔细看完这个茶海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长这么大见的东西也不算少,可这个茶海着实让人眼前一亮!真不知道在航母的飞机跑道上斟茶是一种什么感觉。”
      李曼参观了一圈走到殿后,发现后门门旁两侧竟各生了一棵柳树。那两棵柳树从上往下仿若两条并流的瀑布,在大概距地面1.3米的地方向左右分开,下面敞出只够过一人的空隙出来。原来穿过这道门并没出殿,只不过进入了另一个陈列室。李曼矮身穿过这道有些特殊的门,抬眼目光被正上方的一个匾额吸引住了。那匾显得有些寒酸,内容却是极有趣的,上面写着:“一拜天地”。原来由于这道特别的门比较矮,所以一般人要想进来必须得低头弯腰,正应了匾上的字意。拜完一抬头就能看见这四个大字,想来王丰在设计这里的时候也是费了不少脑筋。李曼微笑着撇了撇嘴,说道:“里面又摆了些什么破烂玩意,搞这么多名堂出来,进去参观之前还得先拜上一拜。”说完李曼也没耽误,径直进了这个展厅。
      李曼进来之后,发现这个展厅有些不一样。这里没有特别豪华的装修,也没有成列成列的展示柜,只间起许许多多的小箅(bǐ)子(垒砌薄墙将空间间隔用于墙壁展示)上面还罩了一层厚厚的幕布。李曼心里犯了嘀咕:“这明明是个以柳树为主题的庄园,但这里不仅看不到一丁点柳树元素,还弄了这么多山墙难不成是要办画展么?”李曼带着好奇心打开了展厅的灯,然后她拉开了第一面墙上的幕布。
      爱与感动,从来都如影随形。只不过有时候,它们被一层厚厚的幕布所遮掩。
      李曼看到了墙上的内容,那是她的画。
      绘画,是一片诡异的森林。有人看到的是它那原始的野性,有人看到的是它那放飞的自由,有人看到的则是森林中隐藏的猎人的双眼。
      李曼不想在自己的画前感慨,她走到第二面墙上拉开幕布。她以为这样默默的走开,就可以避而不见、焕然一新,可是第二面墙上仍然是画,是她的画。李曼有些窘迫、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感动,她拉开了所有幕布。李曼想:可能自己不该来这里的,这儿就是个陷阱,是个让人泪流满面的陷阱。
      李曼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真的有泪流出来。这些久别重逢的朋友啊,没想到要在这里,要在这个时候以泪相见。李曼掩着面笑的前俯后仰,泪水跌进嘴里有点冰糖的滋味。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有着一个故事。那些痛苦的经历、幸福的回忆、心酸的往事此刻一股脑的呈现在自己面前,让李曼的天旋转起来。
      李曼坐在地上傻笑着,她想起了那个“风一样的男子”,想起了他曾对她说:“你穿什么都好看。”想起了周叔叔,想起了周叔叔对她说:“有个人对你的画非常痴迷。”想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你们有过同样的经历?是同样的人么?”
      “喂!小姐这里是私人空间,没经过主人的允许怎么能随便进来呢?”王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正盯着坐在地上的李曼傻笑。
      “你是故意的么?”
      “是啊,我想看你被我感动的样子。”
      “你得逞了。”李曼捂着嘴又笑起来。
      “地上凉。”
      李曼此刻真的就相信了王丰的那句话:“我是个风一样的男子”。她站起来擦擦自己的脸,跟王丰说:“这些画没有丝毫艺术价值。”
      “有艺术价值的在前厅。”王丰走过来,胳膊打折压在李曼肩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着。”
      “是啊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要不干脆,你帮我把它们扔了吧?”
      李曼笑了一下说:“还是烧了吧,烧了干净。”
      “听你的!”
      两个人欢快的从墙上取下那些画,动作十分粗暴。他们甚至将那些画卷成纸筒互相追打,像两个淘气的孩子。全部摘完后李曼说:“这些框留着好,以后能裱别的字画。”
      李曼一个人抱着那一摞画,在王丰的带领下出了“一树高”后门。
      “古有黛玉葬花,今有李曼焚画,你现在开始变得有趣了。”王丰说完抡起攫头(jué一种类似镐的刨土工具)在地上刨了好大一个土坑。
      “我终究还是个无趣的人。”李曼望王丰一眼,点燃了第一张画。
      “最开始看你画的时候,觉得你应该是个十分精致的人。”
      “是吗?现在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后来再接触到你的画时,我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王丰点起一根香烟,抽了一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为什么?这些都是写实派的风格,不应该画的精致一些么?”李曼平静的烧起第二张画,样子好像在听王丰讲一个好听的故事。
      “说实话,我被这些画触动过,我可是从来都没被所谓的艺术品触动过。”王丰将手上的一整根烟扔进火里,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也扔进了火里。
      “现在都烧了,以后岂不是没得触动了?”
      “现在我已经跟画的作者‘一拜天地’了,何必再跟画‘触’‘动’。”王丰故意把“触”和“动”分开念,邪恶的小眼神儿冲着李曼连眨两下。
      “以后不抽了?”李曼没理会王丰,而是扒拉几下火里的烟盒。
      “我听你的,你不让我抽打死我也不抽。”王丰挽了挽袖头,在李曼身旁坐下“你不想听听我的触动么?”
      “我可没不让你抽,我决定了明天我就离开这里去找份工作,等挣够了钱再回来跟你算一算账。”李曼往旁挪了挪,与王丰分开一段距离。
      “怎么?你要走?”
      “是啊,晚上陪我喝点酒吧。”
      “为什么要走啊?是住不惯?还是一个人有些发闷?依一也真是,休息日也没见来看看你,如果你觉得闷我可以带你出去兜风,咱们去找依一怎么样?”王丰扯起最后一张画扔进火里。
      “不说这些了,跟我说说有什么触动?”李曼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还记得咱们相亲的事儿吧?你对我说:‘你所看到的只是一副躯壳’。”
      李曼愣住了,她的头皮麻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可能就是那种不知有多少人都向往和追求的“知己”吧,可是自己,讨厌知己。
      王丰看着李曼怔怔的样子他说:“你的这些写实派的作品,一直都只是一副躯壳。那不是真正的你,更不是你真正想要画的画,那就是一种伪装。”
      李曼掸了几下王丰的衣服,轻轻说:“想想今晚的菜名吧!”说完头也不回,留下王丰一个人默默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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