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的故事》高小傲

13、十三

　　“木犀抱娥？”李曼和依一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对，你俩还不知道吧？木须肉就是木犀肉的误传得来的！”王丰嘬了嘬嘴怯生生的望着李曼柔声说道：“我是木犀你是木娥……”
　　“王丰！你……”
　　“还有肉呢？”李曼话说一半，硬是被依一给抢了过去。
　　王丰若有深思的看了依一一眼，然后指着依一笑着说道：“你不就是肉了！”
　　李曼看了看王丰又看了看依一，不知道他们搞得什么鬼，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默契，只好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李曼吃着吃着忽然桌子下面的脚不知被谁踢了一下，她探下头去望，这一望吓的依一和王丰同时迅速的收回了各自的腿。
　　李曼这下明白了“哼！我说这是哪来的默契，原来现在沟通都不用嘴巴了，改用脚了！”李曼厉色道。
　　“那个…曼姐，我……”依一看着李曼支吾了半天，那小脸倒像梢头上的苹果——见了红。
　　“曼姐，呦！踩到你了吧？不是故意的啊。”王丰陪着笑脸，愣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王丰！进这庄子的大门时我跟你说过什么？这就忘了？”
　　“依一你吃、你吃，曼姐你也吃，你们先吃着，我给你们端汤去！”王丰并没有去回答李曼的话，而是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王丰从来都是这样，或许对待枯燥、严肃的话题这也是最好的方法。
　　王丰离席笑呵呵的出了餐厅，也不知道他嘴里的“汤”到底存不存在。餐厅里的西墙上，在距离餐桌大约3米的地方开了一扇窗子，玻璃上还残了些珠痕，太阳靠在山外山，余晖正浓。此刻云也洗了澡似的白净许多，由于庄子建在半山腰，所以雨后鸟叫蝉鸣不绝于耳总能令人心感畅快。
　　依一放下碗，她已经足足吃了两碗米饭。李曼虽然没有依一的饭量大，但也吃了满满一碗干饭。两人见那王丰去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回来，就打开了话匣子闲聊起来。聊得也无非就是些互相安慰、鼓励的话，和一些叮嘱。
　　如果仔细算起来，李曼和依一从相识到现在已经快有十年了。依一打小学习成绩就特别好，中考的时候凭借优异的成绩被市里一所最好的高中给录取了。可因为家住农村，所以从高中开始依一就寄宿在学校，那时候每有假期依一都必定会第一时间跑去见她的曼姐。等到依一上大学然后考研的时候，李曼就干脆将依一接到了自己家来住。起初李曼根本没想收依一什么租金，可是依一这丫头倔的很，也十分要强，非要坚持给租金，而且还得立字据。李曼拿她没办法，后来就每月象征性的收一点租金，有时候她会给依一安排点简单的工作，也就抵掉了当月的租金。
　　至于她们俩是怎么认识的，说来也是件极有意思的事了。李曼大依一两岁，也就是说李曼上高三的时候，依一才读高一。那时候李曼成绩一直不好，周叔叔就安排她走了艺考的路子，也给李曼请了家教，所以李曼从高三开始就极少去学校了。学校里包括整个市里没人不知道周书诚的大名，那可是位了不起的画家、书法家。所以当时大伙都觉得，李曼通过艺考一定能上个不错的大学。可是李曼到底是个不省心的刺头，高考揭榜她的文化课愣是考了个0分回来。那次周叔叔被李曼气的大病一场，后来也想开了就随了李曼的心思，再不提让李曼上学啊、复课啊这些事儿，李曼也就一心一意的在家里，跟着周叔叔学起了书画。这个事儿当时在学校里传的那股热闹劲儿，一点不比当下明星闹绯闻差了。依一也就是那时候，知道了李曼这号人物。再后来学校邀请李曼回去做艺考动员和艺考冲刺辅导，其实就是想邀请周书诚老先生。这就增加了李曼的曝光率，在全校大会上，依一恰恰是优秀学生代表，和李曼同台发言。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机会，让两个人一拍即合，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依一第一次见李曼的时候，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可能就是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李曼则是从见依一第一面开始，就对依一百般照顾、万般关怀。而且自从依一搬到别墅里，和李曼住一起之后，她们俩个就再也没分开过。现在别墅没了，周叔叔去了，依一和李曼也要分开了，俩人自然会有许多温情的话和许多不舍。
　　两人也不知道聊了有多久，西窗外已经霞光旺脸暮色初升王丰才端了个大瓷碗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来啰！注意闪避，小心热汤！”
　　“人影还没看着，声音倒是喊的响亮。”李曼看见王丰已经脱了外套，那额上也愰着珠光，汗珠掉在地上能摔成八瓣。
　　“王哥，这汤是你现做的吧？我和曼姐已经吃的饱饱的了，你就别为难我们了。”依一闪着眼睛，故装着为难的语气，却一脸期待的望着王丰手里的瓷碗。
　　“林妹妹呀，这个！可不是一般的汤，这是你哥熬的心血啊，喝下去驱寒活血包治百病！”说罢王丰赶紧盛上了满满三大碗。
　　“那这个叫什么名字呀？”
　　“这个叫做“滚滚红尘”！”王丰说完胳膊朝下一轮甩开袖口，两条手臂顺势背到腰后，活脱脱一个就要英勇就义了的民族英雄。
　　“好名字！好名字！”依一兴奋的拍起了手，然后便急不可耐的喝起了王丰熬的红糖姜汤。
　　“曼姐，咱们今天被雨淋了个透心凉，这个驱寒，赶快喝点来！”王丰举起碗跟李曼的碗碰了一下，然后喝下去一大口。
　　“王丰，谢谢你。”李曼也举起碗朝王丰示意了一下，同样喝了一大口。
　　“谢就不用了，听话就行。”王丰说完咧嘴笑了，他仰起头将碗里剩下的汤一饮而尽，然后打了个大大的饱嗝。那“咯”的一声，就像是憋了半天的一个响屁。不同的是王丰这一响儿，尾音特别长，而且逗的李曼和依一两个人哈哈大笑根本收不住。打完嗝王丰自己也跟着傻乐，三个人直笑出眼泪才停下来。
　　等三个人吃完饭又喝完汤，外面的世界已经朦胧起来，李曼和依一将要分别。王丰在有些恍惚的暮色里不停的打着喷嚏，就着些潮湿的空气也感染到了李曼。三个人静默着缓缓前行，如果依一此刻要是穿着一套婚纱的话，那么旁人一定会以为他们正在举行一个婚礼。婚礼上有两个新郎：一个风流倜傥一个貌美无双。
　　“曼姐，你回去吧。周叔叔的葬礼我一定会去参加的，等我休息我就来看你。”
　　“好。”李曼没有说多余的话，因为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她不想让分别变得那么凄惨，所以一个字就已经足够了。
　　“那我…走了。”
　　王丰过来拍了拍李曼的背说：“你先回去，我去送依一，喝了我的汤就得听我的话哦。”王丰说完上了车载着依一绝尘而去。
　　李曼并有听王丰的话，她木木的站在原地直到汽车消失在第一个弯道里，夜，便在那一刹那间降临。山庄的一切景象揉碎在李曼的眼睛里，她看不清路看不见人，孤独与绝望就像吸人血的蚂蟥一样，钻的她心口直疼。
　　“哈欠！哈欠……”忽然李曼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下意识的扯了扯衣襟，心里却想：“依一也在念着我吧。”
　　从柳绿庄园到依一的公司大约有70公里的路程，赶上雨后路滑王丰单程就花了90多分钟。路过Nice Time的时候，王丰放缓了车速。他特别想进去转一圈，想看看还会不会再遇到一个无趣的人，但是最终他没有停车。
　　“林妹妹，是这里么？”王丰在依一的公司门口把车停住“依一？”
　　“……”
　　无论王丰怎么叫，依一就是不吭气。王丰借着后视镜一看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原来依一正坐在后面呼呼大睡。王丰没有叫醒依一，而是放下车窗点起了一根香烟。才抽了一口王丰就剧烈的咳起来，他掐着那根烟看了看说道：“这玩意……”可是刚说出三个字他就笑了，不再说下去，他想起了李曼。
　　王丰很小就学会了吸烟，他知道吸烟对身体不好，可是他还抽。就像那句熟悉的话说的一样，“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这几年他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咳嗽的也越来越厉害。虽说现在烟抽的很少，但还是没能彻底戒掉。他每次咳嗽都会说“这玩意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对自己说也对别人说，可是从来没人像李曼那样，瞪着眼对他说：“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还抽！”
　　“咳咳咳…”依一咳嗽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王丰的思绪。
　　王丰熄灭了香烟回过头笑嘻嘻的说：“睡得可真香啊！”
　　依一皱着眉揉了揉眼回应道：“抽抽抽！损人不利己！你知不知道二手烟有多可怕？身边的人都得跟着你遭罪！”
　　“林妹妹，你可真是挨金似金挨玉似玉挨着木匠会拉锯啊。你这嘴巴嘀咕起来，我看一点也不比你曼姐怂。”
　　“切，把握真理便没有懦夫！”依一说完提着行李箱下了车，然后小手一挥扔下一句：“拜了个拜。”
　　“哈欠！喂！等下林妹妹！哈欠！”王丰也打了几个喷嚏，顺手取一张名片在车窗外晃了晃“遇到什么麻烦，记得给我打电话，亲情热线永远在线！”
　　“谢谢！我会记得的。”
　　王丰再一摆手便驱车离去。
　　“喂！哥！记得照顾好曼姐！千万照顾好曼姐！”依一望着王丰那辆老爷车和这条熟悉的街道，她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傻笑起来。三天而已白加黑共72个小时，可是发生的这些事却让她觉得这三天有三年那么长。看着城市里一片片灯红酒绿火树银花，她又想起了那个“他”。依一想着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应该比自己高很多吧？应该一只手就能将自己抱起来吧？他身边会不会也有个像曼姐这样的人对他好、照顾他？他会不会正在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我会等着你的！等你绫罗锦缎踏着一朵七彩祥云来找我！”依一两手贴在嘴边不停的呼喊着“曼姐！不要想我！我会努力工作！我会幸福的！”
　　街上来往不息的车流像一条盘在楼宇间的蛟龙，也将依一盘在里面。无论依一怎么呼唤，无论依一的眼泪有多汹涌，也不会有人停下。
　　到底有没有一条路能够直通罗马？
　　到底有没有一个人能够比邻天涯！
　　王丰带着依一这一走天就黑了，可是黑了很久也没见有人回来，直到李曼能清楚的数起天上星，王丰才拖着沉重的身体晃悠回来。王丰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灌进了铅水，每走一步都得咬牙坚持。“成都”里的李曼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像打了摆子，一会儿热的呼呼直喘，一会儿又冷的牙根直颤。
　　王丰刚一进门就发现李曼载在沙发里，深皱着眉头汗滚红腮。他赶快小跑过去扶起李曼，然后一边晃着她嘴上一边喊着：“曼，快醒醒！”
　　“依一到了？”
　　“到了。”
　　“帮我倒杯水，我喝点热水休息一晚就没事儿了。”李曼有气无力似乎难再多说一个字。
　　“我才不帮。”王丰把李曼的衣襟扯紧了些，然后扛起李曼上二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