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qingqing

26、第26章

　　交警过来询问了情况。两人太过慌乱，都没有看清车牌，还好有旁边的行人记得。不过无香知道那车牌一定是假的。Thomas敢当众行凶，自然做好了准备。只是她不能和警察说。她没有任何的证据，而且也不知道Thomas的手到底伸得有多长。她很怀疑自己说的话，过不了几天就会一字不漏的被重现给Thomas。

　　警察例行公事的要了她俩的身份证，记下电话号码和住址。当陈念渝说出住址时，警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走开打了个电话。不多久，又开来了一辆警车：“陈小姐，我们送你们回去。”
　　无香站起来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她觉察到陈念渝身份不同，一下子又联想到了卢家和叶家。这些有钱人都不是好惹的，自己还是保持距离吧。
　　陈念渝显然没受过这样的惊吓，脸色惨白，根本没注意到无香。被几个警察裹挟着上了警车离开。

　　无香又在路边坐了一会儿。有那么片刻，以为自己死定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渐渐的缓过来了才觉得悲从中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哭什么，只是觉得委屈，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来，擦掉，再涌出来，好久才能平静一些。她拿出了电话拨出号码。
　　“喂！”妈妈在那头。
　　“妈！”
　　“你怎么了？”
　　“没什么，感冒了。”无香翁着鼻子。
　　“天冷了，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不要光图好看！”妈妈轻责。
　　眼泪再次滚滚而下。无香压抑着呼吸，不敢让妈妈听见。
　　“妈妈，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
　　“无香，你没事吧？”妈妈有些担心。
　　“没事，生病了就想家了。”无香撒着谎。
　　“想家就回来看看。你爸爸也想你。”
　　“嗯，知道了。”无香准备挂电话。
　　“无香！”妈妈叫住她，“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
　　“嗯。”她再也掩饰不住，赶快挂断。
　　街边忙碌的行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放声大哭的女孩儿，并不为此而放慢脚步。

　　卢坤脚步沉重的回到家，却意外的没有看见无香的身影，冷锅冷灶的。估计今天要加班。他卷起袖子进了厨房。洗菜，切肉，琐碎的事情可以让他纷繁复杂的头脑变得简单一些。四菜一汤弄完，房门响，无香回来了。她看见一桌子饭菜有些意外：“你也会做饭？”
　　“不太会，拿着菜谱学的。”他笑吟吟的端出一道道菜来，卖相都还不错。
　　“这么聪明，以后都交给你了！”无香也忍不住笑。真好——有人等你回家的感觉真好！
　　“洗碗归你！”他盛了两碗饭在桌边坐下。
　　“当然当然，你这么操劳我可过意不去。”卢坤盯了她一眼，无香没有觉察到自己今天的笑很僵硬。两个人沉默的吃着饭，似乎都没有聊天的兴致，气氛有些异常。无香在心里矛盾着，要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如果告诉他，他一定会去找Thomas。那个垃圾死不足惜，可是赔上卢坤太不值得。可是不告诉呢？万一Thomas针对卢坤，他不是没有防备？也许应该委婉的提醒他一下？
　　“Thomas那边没有再找你的麻烦？”无香小心翼翼的问。
　　卢坤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没有。他拿了钱自然就罢手了。这是规矩。”他不想要无香担心。
　　是么？无香的眼睛里明明写了不信。
　　“别胡思乱想。”他揽过她，像摸小狗一样揉乱她的头发。
　　“不管怎么说，小心为上，你别大意。”她在他怀里细细叮嘱。
　　“嗯。”
　　察觉到他态度的游移，无香有些不满：“我的话你真听进去了？”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卢坤沉下脸。
　　“没有，只是觉得不踏实。”
　　他沉默了，慢慢的吃了饭，拿了碗去洗。无香跟在后面：“我来吧，说好了我洗碗。”她夺过碗来，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洗。水花四溅，犹如她和他混乱的心情。
　　“我想，离开北京。”过了很久，身后传来他嗡嗡的声音。
　　“去哪儿？”她的手顿住。不是没有考虑过离开，只是这份工作，真的要放弃她还有些舍不得。
　　“我的美国签证还没有过期。”
　　无香愕然：“我没有美国签证啊！”愣一下反应过来，盘子咣得掉到池子里，溅了她一身的水。心里不觉得委屈，只觉得愤怒——再三再四的波折，到了最后他还是要当个逃兵！
　　卢坤看她不动，只有后背在猛烈的起伏，知道自己真把她惹急了。他走到她身后，环住她：“对不起，我总是有间歇性的自卑感发作。”我觉得我离开了至少可以让你安全。Thomas今天的来访，让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去问一下美国签证要什么条件，如果能办下来，我和你一起去。”她的声音冷冷的，如同她的表情。
　　他闭上眼，面颊轻轻摩擦着她的头顶。这样的深情，我拿什么来承当？

　　落地的窗外正是秋日花园，繁花们都抓住这最后的契机开得糜烂，几株果树上挂了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枝头。屋子里地上铺着雪白的长毛毯，一水儿巴厘风情的古朴木色家具，配上杏黄色的墙和粉紫色的布幔，别有风情。房间里薰了香，沉沉的植物精油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叶静初趴在宽大的按摩床上，感受着后背按摩师或轻或重的手势——很久没有好好的放松过了。北京的按摩师确实比台北的要高明。
　　她微阖着眼，头脑却清明。几个月来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

　　这几年来，星光投了巨资开发一项新技术。这套技术的研发一直是老头子抓在自己手里。自从老头子决心洗白之后就特别注重高科技产品，看准了高科技的利润。先几年开发的几款新产品都引领了市场的潮流，带来了可观的收益。而新专利所承载的利润空间更是前所未有，老头子投入了巨大的财力和精力。
　　但是就在新专利完成前夕，星光的对手抢先在台湾和欧美注册了一项专利，专利内容与星光研发的内容几乎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手更快了一步！
　　撞车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即便有类似的技术殊途同归，不可能在细节上也雷同！星光这一下损失惨重，不仅仅几年的投入化为泡影，对方注册成功之后自己的技术便无法再使用，眼睁睁看着小偷拿着偷来的东西去发财！叶选政大发雷霆，一方面抓紧向各地提出专利申诉，一方面严查内鬼。查来查去，查到了叶静初的助手Alain身上。
　　Alain跟随叶静初十几年，能干，忠心。叶静初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会出卖星光。但是Alain却自杀了，留下了一封遗书承认了所有的事情，并且请求叶选政对他的家人手下留情。那遗书叶静初也看了，分明就是Alain的字迹。遗书中，连对方的接头人姓名、电话都清清楚楚，怎么也不可能是伪造的。这样一来，叶静初即便心中怀疑也无话可说。

　　星光中高层大洗血，走了一半的人。略微对星光熟悉一些的人都会发现，被裁掉的或者被牵连到泄密案里的，几乎都是叶静初的人，而接替的人，则多是叶静思的手下。此消彼长，外界猜测了十几年的叶家接班人问题，就此明朗化。
　　这对于叶静初无疑是沉重的一击——没有征兆，没有准备。明明她一直是父亲的娇骄女，不知什么时候流年偷换转了风水。
　　她去质问父亲：“爸爸，我做错了什么？”
　　“怎么了？”父亲若无其事。
　　“为什么选了Thomas而不是我？”
　　“因为Alain是你的手下。”
　　“不，Alain是爸爸的手下。”叶静初冷笑着纠正他。叶家只有一个主人，不是么？
　　叶选政站在阳台上修剪着眼前的花枝，好半天才站直身子，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爸爸还是喜欢盆景啊！”日本人搞出来的变态玩意儿，把大树缩微到一个花盆里，扭曲成各种各样的怪样子。凡是乱伸出来的手脚统统砍掉！
　　叶选政转过头来看了看女儿。他当然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你还是早点找人嫁了吧，女人终归是要嫁人养孩子的。”他拍拍手，叫夫人，“文澜，饭好了么？静初也过来吃饭。”

　　范文澜找到机会，和女儿密谈。叶静初长得像妈妈，颇有些妩媚的味道。范文澜虽然年过六旬，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依然是40多岁的样子，和叶静初出门，还会被误认为是姐妹。她本来也是有钱人家出身，从小见惯了家族里争权夺利。这些年女儿和继子之间的斗争，她一直全力支持。乃至于看到丈夫对女儿的宠爱，也一样有些得意忘形，错误得估计了形势。
　　“老头子为什么突然看上那个野种了？”面对母亲，叶静初很直白。
　　“我大意了，你爸爸是客家人，客家人的骨子里最是重男轻女。不管他多宠你，可能他从头到尾就压根没有考虑过让你接班。”
　　“那为什么还培养我？”给我权利，让我去和他的儿子战斗？
　　叶静初停住了话头——是的，这么一想，很多疑问都迎刃而解。不管她怎么得宠，叶选政总是在他们兄妹之间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以前她以为叶选政是怕他们哪个独大不好控制，现在回想起来，在这个过程中被压制的一直是自己。自己的一方天地全部靠自己一手一脚打出来，包括最近收入囊中的千叶电器。而那个白痴的地盘都是老头子打下来交给他！
　　之所以培养她，不是很容易解释么？从古到今就有一种职业叫做“陪太子读书”啊！她是窝里的小狼，有她追着，Thomas才不敢偷懒懈怠。否则以他的性格，还不是花花公子败家子儿一个？

　　她很快又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老头子的身体出状况了？”平衡被打破，必然有不得不打破的理由。
　　“罗医生是他的心腹，他身体有什么状况，只有他们两个清楚。”
　　“爸爸平时呢？”
　　“年纪大了总是经常会有些小病小痛的，罗医生常来，可也并不是来得特别密。”
　　叶静初微微眯眼，想起阳光下修剪花枝的那双手，有力，稳定。难道自己猜错了？
　　“妈妈你帮我盯着点老头子，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
　　“或者，”范文澜有些犹豫，“照你爸爸说的，找个人嫁了？”已经是釜底抽薪，现在做什么都晚了，弄不好还搭上性命。
　　“你真的要我嫁？”叶静初笑得狐媚，“这个人怎么样？”她拿出一张照片。
　　“长得不错啊！家里是做什么的？”
　　“大陆千叶电器董事长的儿子。”
　　“噢，家世不错！”范文澜有些欢喜。“做什么职业？”
　　“男妓！”
　　“哎？”
　　“男妓嘛，应召的那种！”叶静初挑衅得笑。
　　“你发什么疯！”范文澜沉下脸——不想嫁就不想嫁，编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
　　叶静初搂着母亲的脖子，在脸上亲一口：“我都快40了，早嫁不出去了。你就别操这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