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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珠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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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朔十八年正月二十,距离那场宫宴才不过过去了五日,华家军依旧没有归来。不过,短短五日光景,帝京上下却从朔雪纷飞的严冬霎时间跨入了阳光和煦的暖春。
有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于是,在珠儿的坚持下,潋川依旧未能脱掉那鼓鼓囊囊的袄子。
其实将军府并非只有珠儿一人伺候,老早以前,当华潋川还是个孩子王的时候,因生得讨喜又没有做小姐的架子,那时华府的下人们常常有机会与自家小姐打成一片。可自从一年前华氏兄长行军漠北后,华潋川一夜之间性情大变,除了珠儿,将军府的下人们一概不被允许近身伺候。
这日,艳阳高照,蒸得将军府石碣上的积雪都融成了一层薄冰。一青衣婢子一边用小铲剔着冰,一边哼着小曲儿,好不惬意。可她这磨洋工的模样却急坏了一旁扫雪的黄衣婢子。
“小青,我说你可别唱了,快抓点儿紧吧!等会儿小姐就要带珠儿姐出城踏青了,这儿可是出府的必经之路!”
“怕什么?我们只是不能近前伺候而已,怎的现在连见都见不得小姐一面了?”青衣婢子眉头一蹙,十分神气的叉起了腰腰说道:“就她珠儿是从小同小姐长到一处的?想当年小姐带着我一起扮鬼吓白家三小姐的时候,她珠儿还不知在哪处山林里喂野猪呢!”
“行了行了,知道您的威风了。我们快点把这里的积雪清了吧,珠儿姐腿脚不好,万一要是伤着了我们可不好交代。”
华府下人皆知,华潋川将珠儿视作姐妹,珠儿于她有救命的恩情。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若不是瑾儿姐姐走得突然——”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千万小点儿声……”黄衣婢子迅速扔了扫帚捂住了她的嘴,言语中满是警告。“此人的名字你以后万万不可以再提起了!”
小青悻悻的揉了揉鼻子,然后不情不愿的抄起了小铲,继续铲起了冰。
不远处,珠儿跟在华潋川身后缓步走着。可以确认的是,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尽数落在了她二人的眼中。可华潋川却没有丝毫追究的意思,只是稳步向前走着,两个婢子上前行礼也未见其应答。
“小姐——”
突然,青衣婢子猛地扑倒在华潋川身侧,惊得黄衣婢子的小心肝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华潋川依旧沉稳,微微侧头注视着小青,鼻息间发出了一声疑问。
“小姐,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青啊!”青衣婢子啜着泪跪在冰凉的石板上,看着让人好不心痛。华潋川深深的凝视着面前着哭得梨花带杏雨的婢子,良久后,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记得。”
这两个字非但没有止住小青的眼泪,反而令她哭得更厉害了。华潋川惊诧,怎会有人这么能哭。
“小姐,您为何不让小青伺候了呢?是小青做得不够好还是……还是……”
珠儿闻言,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垂眸,敛去自己眼中诸多情绪。
华潋川见青衣婢子犹豫着不敢说出下句,便好心替她说出了口:“还是因为你是瑾儿的义妹?”
青衣婢子被华潋川说出的话语惊得霎时间忘记了哭泣,一旁的黄衣婢子突然跪了下来,将青衣一把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主子饶命,小青只是一心想伺候主子,这才冒进了。”
华潋川轻轻看了一眼黄衣婢子,却未言语。
良久后,她突然笑出了声。
这一笑,如同霜月的冰柱划破丝绸一般冷冽又炫丽,又如燃烧的干柴炸裂迸发那般激烈又张扬。
“若我要她死呢?”
此一句后,青衣呆坐在地,目露恐惧;黄衣不可置信,心下一寒。
“显然,你是不愿去死的。”华潋川转身,继续迈起了她悠然却沉稳的步伐。“可是,不论是瑾儿还是珠儿,她们都是为我死过的人。”
阳光和煦,冰雪渐融。将军府上下依旧如同往日一般沉静,仿佛这里向来都这么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