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628、霜柱（1-2/4）

　　“你还记得在江户公馆里有一位名叫熊平的花木匠吗？”喜兵卫突然改变话题问：“在右边的太阳穴有个大瘤，所以被叫做瘤平的那个老头。”
　　“是在上公馆【注2：上公馆】吗？”
　　“管梅林的。”
　　“好像有记忆。”
　　“快拿酒来。”喜兵卫对女待说：“下酒菜和平时一样，盐味烤鱼，味噌烤鱼和味噌汤，再多来点腌菜，唉，——”他右肩耸了耸，歪了歪嘴唇，“在这个四万两千石藩国的城区，好吃的东西居然只有腌菜，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真不知本地人有没有舌头。”
　　那个名叫佳弥的女待笑着，向喜兵卫吐出舌头给他看。
　　“抱歉啊。”佳弥说：“在本地，这就叫做舌头，不过，不知在江户是叫什么的。”
　　“是叫石头的。”喜兵卫拍了一下大腿，“把你那东西收起来，快拿酒来。”
　　佳弥装作要打他一下似的举了举手，然后，起身离去了。
　　“这就是你的坏习惯呀。”石泽冷静地说：“就连只到了这样的地方，你都像如鱼得水似的，喝醉之前先把你要埋怨的事听完吧。”
　　“熊平那个花木匠是一个疑心很重的老人。”喜兵卫说：“这世上的东西，在这个世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一件也都不相信，比如说现在正下着雨吧，他不相信这雨，就算他自己的衣服的确淋湿了，他还是会说，这不能成为下雨的证据。”
　　“你想说的是这个事情吗？”
　　“唉，你听我说完。”喜兵卫说：“他不相信自己住的小屋，不相信茶杯，不相信池塘，不相信在池塘里游着的鲤鱼，当然也不相信自己，地面天空，太阳月亮都不相信，他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看起来像是那样而已。”
　　“这真是好无聊的事呀。”石泽说：“上了年纪脾气变得古怪的人哪里都有嘛。
　　“但是，熊平可不仅是古怪啊，不相信任何事物成了他一种坚定的信念，有一次在梅林边看到了一只青蛙，我喊熊平过来让他看那只青蛙，结果，熊平不相信那是青蛙，于是，我用一根木棍碰了碰青蛙的屁股，青蛙自然慢慢地爬了起来，我问熊平怎么样？”
　　“我不是学你的说法，”石泽金之助打断他说：“收起你那青蛙和熊平，你来这里是有话要对我说，是吧，让我听你要说的事吧。”
　　“我这不正……，——”喜兵卫的眼睛视线瞄上屋顶，他舔了舔嘴唇，手一挥，“唉，你乱插嘴把我话的思路都给打断了，开玩笑，嗯……”
　　“酒来了。”石泽说：“先喝一口，可能就记起来了。”
　　佳弥和另外一个小女孩端来了食案，喜兵卫马上拿起酒杯。小女孩离去，佳弥坐下来伺候他们喝酒。用酒杯喝下三杯之间，喜兵卫绞尽脑汁思考，石泽在和佳弥说话。这家店的隐居老人开始学习箭术，由此似乎和石泽认识了。最近没见到过老人，所以，石泽问是否老人出了什么事，佳弥回答说，老人身体健康得很，毫无问题。那么是否不再学箭术了？大概是这样吧，要知道他老人家可真的是一个没有恒心的人呀，这么一边回答，佳弥一边给喜兵卫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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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2：上公馆＝各藩诸侯在江户时居住在上公馆，中，下公馆是其备用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