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567、城中落初霜（5/7）

　　城中落初霜（五）
　　左内的语气仍然还是那么温和，和以前一样像女性似的亲切和蔼，他的起居坐卧也非常平静。——祝贺您高升了。当香苗这么说，他露出那平静但略带忧伤的笑容说了一句谢谢，不过连读书的时间也没有了，他落寞说道。那声音，那伤感的微笑，都没有破坏刻印在香苗心中的记忆。那个抱着书包去上学的他，听说被看见和金五的争吵而红脸的他，不，比这些更早，年幼时两人毫无戒心一起玩耍时的他，就那样毫无变化，在她眼前长大成人了。虽然在他薄弱肌肤的脸上，因为长期繁忙的工作而现出略微有些憔悴的神色，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白里透红的肌肤，柔软而又瘦小的身体，以及他沉静的动作，一切都使他显得很女性化。而同时，在他心底却暗藏着不屈不饶、顽强的地热般的意志。隐藏着他面对青龙组那粗暴的五人，只一人也拔刀相对时，那强烈而坚定的热情。
　　第二年，左内二十四岁去了江户。临别时，他对香苗说：“下次回来的时候。”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那就是最后一次见到他，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下次回来的时候。左内打算说什么？当他说这句话时，他的脸上流露出其余的话不必再多说的光芒。
　　——等待你平安归来。香苗只这么回答他就满足了。
　　左内没有再回来。形势渐渐变得更加险恶，他也挺身投入到那兵荒马乱的乱世怒涛之中。香苗一无所知，她在自己心中怀抱着对左内深深的思念，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归来。当听说左内受到了幕府官吏的审问时，听说左内终于被逮捕了的时候，——那位左内大人竟然？她心中所想就好像和自己关系甚远，当听说确定他即将被流放远岛时，他和兄长勘一郎一同前来江户的途中，她也反而觉得这更像能将左内收回自己手中的机会。
　　香苗和兄长一起三天前到了江户。那是为了准备给流放远岛的他送行。然而，左内却被匆匆加罪，并被处斩了。香苗刚开始动摇万分，那位左内大人为何会被处以如此重罪？还有，他是怎么死的？她无法抑制住自己想知道这些的强烈愿望。然后打听得到的结果，也是让香苗感到和自己关系甚远的左内形象。说他在刑场从容地写下辞世之诗，镇定地微笑着，视死如归去世了。在香苗心中刻印着的印象里，再怎么找也不存在的那种豪放形象的他，……完全不同，完全不与他相配。
　　“……这不是香苗吗？”突然有人这么喊她，她一惊站住，兄长勘一郎走近过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香苗不由地按住了胸口。
　　“你可不能没头没脑地乱走啊，都走过大门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才发现，香苗已经走过了藩国公馆的大门二三十步。勘一郎似乎马上察觉到了妹妹的心情，“我也刚回来，回家吧。”说着，他先走了过去。
　　他和石原甚十郎等一同前去接受了左内的遗体。然后，他们将遗体暂时埋葬在小冢原的回向院后，只他一个人先回来了。在藩国公馆内的喜多家中，已经等着十几名年轻人。莳田金五也在其中。
　　“……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收到遗体了吗？”
　　看到勘一郎，等着的人们一齐向前移了一步。
　　“遗体确实收到了。”勘一郎将冻僵的手放在腿上，“官吏们以礼相待，特别是监狱长石出带刀，他接待我们，将左内在狱中的情况到他最后时刻的情形都详细地说明给我们听了。”
　　“那么左内受到的待遇也不怎么太坏吧。”
　　“他是换上主上相赠的新衣服后被处决的，听说是狱制开创以来的例外，据说左内写下了辞世之诗，面带微笑受刑去世的。”
　　“如此，那就算了，但是，”圆锷藤之进插嘴说：“但是，一旦被确定流放远岛的人，为什么突然被改判死罪，又没过半天就被处死了呢？那理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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