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547、町奉行日记（6/19）

　　此后大约半个月，小平太到了晚上便偷偷溜出町奉行所内的官宅，仔细地探查了一遍壕外的情况。他身穿条纹花样的棉布和服，还在头上、脸上包了一条手巾，当然不会带上长刀，只是在怀中暗藏了一柄九寸五分的短刀。因为在江户时，他就习惯偷偷溜出公馆外出玩耍，扮作匠人、□□那是他的拿手好戏，不只是那些在港桥边关卡里的警卫，没有一个人能看破其实他是个武士。
　　他到五家旅馆游玩，看遍了赌场，还和站在街口的暗娼一起吃过饭，和码头劳工吵架和解，甚至与其中的几个人还结拜为兄弟。
　　五家旅馆完全就是青楼的那一套，其中“喜文”和“岛本”这两家，从建筑到家具，包括女人们，大致上几乎不逊色于江户新吉原的青楼，那异常火热的生意，真让人吃惊。赌场也同样，赌客好像有许多是从藩国外来的，像是前来“烧钱”的客人。因为没有藩国的管束，也能自由出入港口，所以这个环境对有钱人来玩耍那是再好不过了。而且，这里还可以自由买卖走私货，那么落到当地的钱财那就是相当大的规模了，那三个“大当家”为了不放弃壕外，迄今做了多少周密的安排，也就不想而知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小平太用完了所有的钱，于是他去拜访了堀乡之助。
　　“我这里你最好还是别来啊。”堀说：“也不知会在哪里被什么人看见，要是我被怀疑上了，那今后的事可就难办了。”
　　“哪里，町奉行和大目付商量事情来了嘛，”小平太说：“从江户寄过来的钱差不多快该到了，但在收到之前，想请你先帮我准备一点钱。”
　　“你不是有町奉行所的钱吗？”
　　“那钱不能用啊。”
　　小平太把自己钱的用途告诉了他。
　　“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堀皱起眉头，“要是被发现了可无法平安了事啊。”
　　“比起你的意见，我更需要的是钱。”
　　堀乡之助注视着小平太的脸，他的头微微左右一摇，起身离去。
　　“我多加了一些，”回来后，堀将包着钱的纸包递给小平太说：“不用急着还我，但是，壕外是个危险的地方，你可别忘了。”
　　“城区也没啥两样的。”小平太将纸包收入怀中说：
　　“那就是叫做健士组的人吧，每当我外出，必定会有两三个人跟在后面。”
　　“不是偶然吗？”
　　“每次都是那几个人，不过，现在好像还没有要动手的样子，唉，不用那么担心。”说着，他站起身，“在回来领地之前，对危险我早就有这个觉悟，别担心，我的事你不用管。”
　　堀乡之助强忍着苦笑，“还是那副老样子的望月小平太啊，总之我给你准备几名警卫吧。”
　　“什么警卫？”小平太回过身来，“身后跟着这种人，我还怎么工作？”
　　“当然不会让别人觉察到他们的存在。”
　　“这是作为你的工作，还是出于我们之间的友谊？”
　　“既是工作也有友谊。”
　　“那我把钱还给你。”小平太拿出钱包说道。“钱还给你，但刚才的事请你都忘了吧，不过，如果给我加上警卫，我可饶不了你。”
　　堀乡之助凝视着小平太的眼睛，然后叹了口粗气，摇了摇头。
　　“知道了。”堀说：“你那么坚持那就没办法了，钱你拿去吧。”
　　小平太离开了大目付的办公室。
　　刚到了二月下旬，正感觉到刮着的风有些太过暖和了，马上从大海那边扩散过来的黑云就遍布了整个天空，不久便开始下起大雨来了。这时，小平太正好走到法明寺前，所以他赶了几步，跑到寺院的山门下躲雨。拿出手巾擦了擦头和脸，正当他将手巾按在和服的肩膀和衣袖上时，两名年轻武士冲到了山门前，他们看到小平太的脸似乎吓了一跳，在石阶那里站住了。那儿有五段石阶，但还在山门外，所以在那儿他们可就淋在雨中了。小平太向他们招了招手。
　　“在干什么呢？”他说：“进来啊。”
　　两人走进山门下，有些尴尬地，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小平太用手巾擦了擦裤裙的前后，我叫望月小平太，他自己报了姓名。两人对视了一眼，但，既然对方报了名，他们自己也得报上姓名了。其中一人似乎下了决心，说自己叫田口源二郎，另一人则说自己是内岛兵马。
　　“是田口和内岛啊。”说着，小平太望向后者的脸，“你和内岛舍人有什么关系吗？”
　　“是我父亲。”兵马回答。
　　小平太嘴唇露出微笑，“那你太可怜了。”
　　“可怜是什么意思？”
　　“要打架，就放马过来吧。”小平太说道。
　　“你说的可怜是什么意思？”
　　“有那么个烦人的老爸，我觉得你太可怜了而已啊。”小平太说：“——要打架吗？”
　　兵马看了一眼同伴。田口源二郎眺望着下个不停的大雨。
　　“没这意思啊。”小平太说：“我还以为你们要打架呢，不过，没这个意思干嘛跟在我后面呢？”
　　两人都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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