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56、丑闻（五）之一

　　这时，不知是从哪个别院，开始传来正在唱谣曲【注12：谣曲】的歌声。很高调的声音，但音律跑调马上就不再唱了，可能是唱歌的本人，只听见他真心快乐的笑声。------店里的女招待来到屋檐走廊，问有什么要求。功兵卫回答她待会儿再喊她，女招待离去了。
　　“但是您没那么作，”樱子继续说，她有些醉了，但相反好像话匣子打开，说话更流畅了，“------您在恨我之前，先考虑了家族的名誉，武士的脸面，这些世人的口碑传闻，正像您现在这样戴着头套，首先为不影响到家族和自己的名誉作好了打算，而且实际上也确实成功了嘛。”
　　“那么你，”功兵卫慢慢地反问，“你是说被我砍杀了会更好，是这个意思吗？”
　　“那儿会呢，开玩笑啊。”樱子皱了皱鼻子，“我只是对和榆木脑袋一起生活厌倦了而已，我想和人一起生活，那个人虽然身份只是个仆人杂役，但身子里却流着人类的鲜血，有时也能不顾虑他人，活得更像个有人样的人啊。”
　　那像人样的人让你成为乞丐了吗，功兵卫想这么说，但他冷静地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您的身躯，就像有着许多的疤痕和肿瘤那样无法能让人看见，”樱子说，“您为了不让人察觉到这些，好像每天都在提心吊胆过着日子那样，------您就算抱着我睡下的时候都像身上穿着武士正装那样的嘛，不，应该说是披盔戴甲吧，就像不能让妻子的我发现您身上的疤痕或者肿瘤那样，就是这副样子啊。”
　　“而且这世上没人比您更任性了，”像为了不让功兵卫插嘴樱子紧接着继续说，“------您只有在自己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抱我爱我，可我也是个活着的人，是个活生生，身上流淌着鲜红血液的年轻女人，别以为我是因为喝醉了才这么说的，您知道因为我想被您所爱，煎熬难耐整个夜晚无法入睡的事，有过几十回吗？怎么都忍不住，伸出手抓住您寝室拉门的事，也数不过来，------但是不行，当眼中浮现出您那像块石头那样冰冷，一个榆木脑袋的身躯时，抓住拉门的手怎么都没能把拉门打开，这种时候一个女人有多痛苦，您肯定无法想象，也从未去想过这种事吧。”
　　而吾平却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女人来爱护的。自从和吾平在一起后，自己这才知道了作为一个女人，深无止境的喜悦，这才享受到作为女人来到这世上的幸福。那是怎样的幸福？醉酒后失去了羞耻心的樱子，用夸张的手势，姿态毫不掩饰地述说起来。功兵卫没在听。樱子针对他的责备，只不过是在将自己犯下错误的责任，推到他身上来而已。------在做人之前就是一个武士，这句话，起居行动上不存在被敌人袭击的可趁之机，坚守家风决不妥协，这些事，然后还有，没去理解妻子女性的情欲，这个事，不过都是樱子本人的不满而已，并不存在需要他来承担责任的问题。女人嫁过去之后，得慢慢习惯那边家族的家风，顺着丈夫的习惯生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功刀家的生活应该说不上是那种樱子无法适应，非人性的生活。功兵卫尽量公平地这么判断，他止住了樱子没完没了的话匣。
　　“吾平在哪里？”他问道，“吾平真的已经回来在这城区吗？”
　　樱子就像附在身上的妖物突然离去了似的回过神来，她停下说话看向功兵卫，您没在听我说话？嘴里这么说，她猛地站起身想重新坐好。但却因为身体的重心失去了平衡控制，非常难看地躺倒下来。没在听我说话呀，在笑话我呢。嘴里说着这些，她想坐起来挣扎。和服的裤脚敞开，露出她的大腿，臃肿的大腿，那不健康的青白色，就像即将腐烂的鱼肚子那样恶心令人讨厌，功兵卫皱起眉头避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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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2：谣曲=把日本古典歌舞剧能乐的剧本，编成歌曲演唱的一种声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