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52、丑闻（三）之一

　　“吓唬我老头子可使不得啊。”说着，矢泽老人突然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不是真的吧。”
　　“真的回来这里了。”
　　矢泽老人歪着头，右手指夹住下巴，“我没法相信。”
　　功兵卫将详细经过说了一遍。矢泽金右卫门的身子一动不动听着他说。在这家住宅的庭院里有一颗巨大的楸树，当然树叶都早已掉落，一直到树梢都是光秃秃的。在那颗楸树上，有一群麻雀唧唧咋咋叫个不停。------主母大人有身孕了，今天早上家臣吉川甚左卫门告诉功兵卫。怀孕大概已有三个月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不仅她自己没有食欲，连做饭看上去都很辛苦。想来可能是因为孕吐的关系，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是自己的妻子在准备饭餐。因为您公事繁忙，看着总是很累的模样，甚至好像瘦了些。虽说一菜一汤是个好家风，但体力衰弱欠佳的时候，吃些营养好的食物也是应该的。实际上自己腹泻肚子疼病好后，为了养身体也换了吃食。所以请您考虑一下这些事，希望能对主母大人再多些爱护，还有这段时间的饭餐就请交给自己了，吉川无所顾忌有些无赖地说了这么一大通。
　　“我刚开始也没敢相信，”功兵卫继续说，“但是，她很清晰地喊出了我的名字，也报了自己的名字，不止如此，虽然她变成了一个乞丐，身体面貌都变了，但我还是马上明白那确实是樱子。”
　　“如果是事实的话，”老人像在自问似地说，“她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大概，是想念自己出生的故乡了吧，我想是这样的，不过，都已经落魄成乞丐了，不是该避开熟人不被发现的吗？”
　　“如果是个普通女人的话，那是自然了。”老人好似束手无策地说道，然后他难以直视地看向功兵卫的脸，“------那就，由我来查一查吗？”
　　功兵卫摇头，“不，看看情况再说，我过来告诉您，是怕樱子有什么企图而回来，这么假定的话，说不定又有可能会给矢泽大人舔麻烦，所以这回就请您只当作没看见，我想向您这么交代一下。”
　　但这恐怕行不通吧，矢泽老人回答他，但功兵卫不接受他的意见，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这次千万得装作完全不知道那样，他坚持自己的主张，然后告辞离去了。
　　功兵卫在他二十一岁时，和斧岛嘉助的女儿樱子结了婚。那时的证婚人是矢泽金右卫门，樱子是十八岁。斧岛是三十石的近卫，矢泽担任的职务是郡奉行所【注9：郡奉行所】里的书记。斧岛和矢泽两家是亲戚，功兵卫已亡故的父亲和矢泽是俳句【注10：俳句】的好友，所以就定下了两人的婚事。樱子是个任性的女人。也许有人认为她是个娇艳可爱的女人，是的有人会怎么想，这事就算功兵卫也能推断出来。人的各种爱好因人而异，就是那样的，有人会沉湎于妻子的□□之中，有人会看作是能交付于家政，对己方便的存在，也有只是因为习惯而结婚的人。哪种是正确的，合乎人性的不知道，若是说不知道那什么都是不知道的。有辱骂争吵过一辈子的夫妻，但也有原本几乎完全不同相反的性格，却慢慢地难以置信地恩爱，和睦相处的夫妻。那一对一对之中，也有着数不胜数的变化，那些，或许是受到超越了人类的能力，什么不明的力量所控制而产生的东西。
　　------樱子的离家出走，对功刀家来说几乎可说是致命的。
　　她嫁过来第二年的秋天，妻子樱子突然离家出走。那年初夏，功兵卫的双亲去世了。酒量不怎么样的父亲中风倒下而亡，母亲没能挺得过那年在城区流行的可怕痢疾。樱子的离家出走，在这两项不幸上给他添加了最后一根稻草，功兵卫被打击得失去了站起身来的力量。就在樱子离去十天后，年轻仆役吾平也失去了踪迹，所以这毫无疑问就是通奸后的私奔了。在武士家族这种丑闻是不被宽恕的，就算不是同时私奔的，两人不告而别出走，若是被世人所知被认定为通奸私奔那是毫无疑问的。
　　------不能把事情认作这样。
　　妻子通奸私奔的话，丈夫必须去追赶讨伐两人。而且无论是否能杀了对方都将留下耻辱。所以为了避免这些，证婚人矢泽金右卫门和樱子的亲属商量后，谎报声明樱子为病死，还举行了葬礼，所幸并未被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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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9：郡奉行所=管理各郡的行政机构。各藩国在城堡所在的城区以外的领地设有复数个郡的行政区。
注10：俳句=日本最短，三句五七五共十七个字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