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11、畜生谷（一）之一

　　朝田隼人刚从江户回来，小池带刀马上访来了。
　　“此次之事实在遗憾。”见过礼带刀说，“但是织部大人和西泽之间的决斗，是在齐藤又兵卫的见证下举行的，被认定是正当的决斗，西泽已经受到了驻守木户寨三年的处罚去了山里，事件已经明确处理完毕，所以还请你千万别再闹出什么事来。”
　　隼人低着头看向下方没说话。
　　“丹后大人的事件平定下来才刚五年，”带刀又说，“而且真要说恢复平静，还得从丹后大人去世的去年之后算起，所以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这些情况，为了整个藩国忍一忍。”
　　隼人平静地抬起头，“听说决斗是六月十七日，是吗？”
　　“十七日下午，在北边的校场。”
　　“我在江户收到了兄长的信，日期是六月十二日。”
　　带刀问，“信中是什么内容？”
　　“我没打算闹事。”
　　“是和这次的事有关系的内容吗？”
　　“这事以后也不要再问了。”隼人说，“从今后，我得作为监护人，担负起培育侄子小一郎的责任，我想这才是我能尽力对兄长的祭奠吧。”
　　带刀点着头，“希望能如此，能听取我的意见十分感谢。”
　　隼人微微点头回答。
　　兄长织部的死讯是在江户时听说的。兄长在藩国领地担任勘定奉行【注1：勘定奉行】，在和他的部下西泽半四郎决斗时当场死亡。担任纳户【注2：纳户】的齐藤又兵卫是见证人，和西泽一起两人向与田泷三郎自首，将事情经过如实汇报。与田是首席中老【注3：中老】，马上联系了小池带刀，去北边校场的现场查看检验，将织部的尸体搬回了朝田家中，将情况告知了亡者妻子纪伊。遗体留有两道刺伤，其中之一刺穿了心脏。------在本藩，当时，有见证人的决斗是作为正当的行为而被认可的，就算出了死者，在法规上也不会被问罪。但是这次的事，因为织部是个性格温和，至今几乎没和他人发生过冲突，在熟人朋友之间也是最被信任的人，所以对为什么决斗这个原因产生了疑问。但审问西泽本人，他只是回答说，作为武士无法忍耐所以决斗了，而理由为了故人的名誉不能说。而齐藤又兵卫则，因为被两人要求只好作了见证人，对决斗的理由并不知情，只是这么说。
　　------为了故人的名誉不能说。
　　西泽是这么回答的，但作为织部的后任被任命的野口助左卫门，在交接工作时，发现了账本上不正当的操作，他发现会计出纳的账本上有将近五百两的钱，在织部印章裁定下被取出了。于是，与田泷三郎喊来西泽，问他，决斗的理由是否和此事有关，但西泽还是拒绝回答，“自己为了亡者的名誉什么也不能说。”他坚持这么回答。
　　朝田家受到了大目付的调查，亡者妻子的纪伊，家臣，下人们都被审问。但那五百两的钱是被怎么用掉的，这事终究没能查出来，重臣们协商的结果，“朝田家减半家禄用以赔偿”下了如此裁决。这是因为织部的人品，还有他之前勤奋的工作被考虑后作出的宽大判决，本来朝田家的遗属被断绝家门驱逐出境也是极有可能的。以上的事隼人在江户时听说了。然后他接到命令，作为织部的遗孤小二郎的监护人，回去藩国。
　　朝田家的俸禄是二百三十石，还有职位补贴一共有二百五十两，但职位补贴是不算入家禄之中的，半减那就是一百十石了。当时的米价一袋（四斗四升）大约是一分银加六十到七，八十文钱之间，所以偿还五百两，概算大约需要八年。米价每年都会有所波动，但只怕想在八年之内还清是没有希望的。------还好住宅被允许继续使用，但家臣，下人们的数量得减少了。家臣只留下了叫村井勘兵卫的老人夫妻，下人们只留下了一名婢女，所以就连打扫家里和庭院都有些忙不过来。下人留下两人应该也没问题，隼人这么劝说，但纪伊想尽量节约还钱，怎么说都不听。
　　让住在别院长屋【注4：长屋】里的村井夫妻搬去主屋，隼人住进了他们空出来的长屋房间。嫂嫂纪伊二十五岁，他二十七岁，这是为了避免住在同一栋屋子里。嫂嫂纪伊是小池带刀的妹妹，十七岁时嫁来了朝田家。和隼人幼小时就很熟，到了如今其实也没必要那么小心顾虑的，但隼人在那年春天，和梅原家的次女已有了婚约，想来是在为那边考虑避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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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勘定奉行=领地内财政管理运营部门长官。
注2：纳户=藩主内库的金钱财物管理部门。
注3：中老=治理藩国政治的阁老，家族武士团中的长老。
注4：长屋=一栋建筑用木板隔成复数间长方形的住房，供多个家庭居住，大多用以平民或低级武士的集体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