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391、土罐（六）

　　又右卫门的住宅在武士住宅区的边缘，那是一间古旧的屋子不太大，但宽阔的庭院里有不少树木，其中有一株估计已有六，七百年树龄，巨大的栎树十分醒目，而且后院也是一片宽阔的草地，一直往前则和树林，菜地连在一起。……庭院的一角有一个六，七十平米的练武场，每隔三天一次藤堂家族的武士们会过来请教刀法，但其它日子很少有来客，平时大多都是连飞来庭院树上，小鸟们的鸣叫声都数得过来的安静日子。
　　七郎次完全担任起了男仆的工作，绢依除了厨房和缝洗之类的杂事外，还在庭院的角落里整出了一块菜地种下了蔬菜。和又右卫门同在一个住宅内却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见了面也不会说什么话。到了年末，过了年还是这样。围在伊贺国这个盆地四周的山峰上开始挂起了朝霞，晚霞，不久花仙子也从山中跑来村镇，就像紧追而来似的，野外山间马上一片嫩绿郁郁葱葱。但是七郎次的心中没有一点对这些季节变迁欣赏感叹的余暇，来到上野已快过去半年，过了短暂的梅雨季节进入夏天，能依靠的人却一点也没教他刀法，连说一会话的机会都没有，……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抱怨，从一开始就有过这样的约定，再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他一直坚持忍耐，但终于忍不住，忍到头了。六月初的有一天，……看见又右卫门出来庭院，他面露下定了决心的表情走近过去，“有事请求”壮大胆子他说出了口。“跟随您来到这里已有半年多，希望能请您教我一点刀法。”“是有这么个约定……”又右卫门没看向他，“我也正在想这件事，不过七郎次，你已经有了不错的武艺，再往上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剩下的只能传授你武道的奥秘。”“能传授与我吗？”七郎次不由地紧张起来，“能将奥秘传授与我吗？”又右卫门望着毫不相干的方向点了下头，跟我来，他这么说着迈开脚步。穿过从庭院通往后院的木门走出去，在那片宽广的草地走去二，三十步，又右卫门停下脚步抬起手，指向草地中央的一株高大的杉树“那里有一株杉树。”“……是的。”“日出日落之间，太阳光会将这杉树的树影投射在地面，明白吧。”“明白。”“你去挖掘那树影之处试试，应该能找到一个土罐，我的武道的奥秘已经写成一卷秘籍封藏在土罐里，如果你能找到那土罐，那秘籍就是你的了。”这么意料之外的话七郎次没能马上相信，又右卫门没去理会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七郎次的眼睛，他平静地，“你所需要的就只是挖出那土罐来的努力而已，”这么说道，“不过也不是非做不可的事……”然后他就那样往房屋那边走去了。
　　七郎次站在那里想了好一会，虽说是有些奇异之事但又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传授武道的奥秘，古人使用稀奇古怪的方法，这种故事也确实有过不少，这说不定也是其中之一。他住在这里已有半年，也算是看清楚了荒木又右卫门这个人物，在武道上虽然有着显赫的名声，但与之相反在日常生活上却过着非常谦逊，连高声大笑都没见过，一句话那就是隐居的生活。自然绝非是个玩弄奇异之事作弄人的人物，……好那就试试吧，七郎次这么定下心回去房屋，从杂物间取出一柄锄头马上回到了草地。他走到那株杉树的树影下站停，转了一圈看了一下四周，午后略微偏西的太阳，正照得杉树的树影往东面延伸，看着那投影有一会，终于他走去树影的最前端，正好该是树梢的地方，他再次握紧锄头，然后没再犹豫用力挥舞起锄头打落地面。
　　连续几天烈日如火烧炙烤着大地，朝夕虽会有一丝凉风吹来，但白天树叶一丝不动，能将肌肤烤焦的炎阳，还有从地面蒸腾而起的热气，就算静静待着不动也能让人感到全身乏力，七郎次却一直都在那炎日下拼命挥舞着锄头。宽阔的草地里，随着时间过去，杉树在地面上落下的树影，范围比想像要大得多，而且那里还生长着无数拥有顽强生命力的杂草，它们在那里四处扎下了根，落下的锄头若不怎么用力甚至会被反弹而回，说是在掘土还不如说是在和这杂草作斗争，“但是这里有打开我命运的钥匙……”七郎次咬着牙对自己说，“到今日为止的努力是否能有结果或化为乌有，都将取决于此，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