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379、水户梅谱（一）

　　宽文五年秋天的有一日，来到德川光国在水户的住处，一名看起来十分贫穷的浪人，前来拜访恳求收留。他身上穿的衣服和裤裙都是补了又补的木棉衣裤，但却洗得干干净净十分整齐，年龄大约有三十二，三岁，虽然他看上去双颊凹陷脸色憔悴，但那意志坚定，上扬的眉毛非常引人注目，月代【注1：月代】也刮得很干净，执事铃木主税正在接待他。
　　“旧主的名讳无可奉告。”他按规矩认真地述说，“我原本是出仕在奥州某位诸侯旗下，名叫五百旗五郎兵卫的人，前段日子因为主家被改易【注2：改易】，我现在是流浪之身，就这样，因为我认为贵藩才是值得武士追随的藩国，一直在心中抱有如此想法，所以如果能被允许，希望能被添入贵藩武士团的末席，虽然突然访来有些失礼但还是前来请求接纳。”希望能将自己之事转告藩主大人，他这么说完，将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低头恳求。主税几乎是心不在焉地在听他说话。光国继承水户藩是在宽文元年，在年轻时，他那出众的风范就广为人知，所以当他作为水户藩藩主即将执掌宰相之权时，希望能追随在他麾下而来的仰慕者源源不断，于是便陷入了光接待这些人就忙不过来的状态。而且如果都是这样的人也还好对应，但其中甚至有了一些以求职为借口，其实只是来谋取一点援助的浪人。最近反而是这样的人来得更多了，所以对来历不明的人差不多都只是给些银子打发走而已。
　　“而且所幸我已有一名男孩。”浪人过了一会继续说，“虽然今年才八岁还年幼，但却是个有好品性身体强壮的孩子，想来以后也是一定能够派上一点用处的，恕我大胆还请将此事也一并转告藩主大人。”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说话的主税，听到这里不由地睁大了眼睛。至此，前来求职的人，谁都会说些自己的才能，自己在战场上的功绩，武艺，学问之类的能力，这些事，但从未有一人将自己有孩子之事拿来自夸。------这男人真是有心来求职的吗？主税不由地有些无语看向他。浪人自然是认真的。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安，但他端坐的姿势却表现得意志十分坚定。请稍等，这么说着主税进去了内里。
　　光国正在和一名小姓【注3：小姓】下围棋，这时正值三十八岁的壮年，还未达到后来那么老练成熟，而且虽然世人所评名宰相的评价并没有错，但因为他生来就是水户家族的贵公子，在聪明睿智的同时也有任性冷酷的一面。……等听完主税说的话，光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棋盘，和平时一样给些银子让他回去就是了，他这么说道。主税就那样退下，包了一封钱包回到了等着的房间。……浪人的失望可谓残酷。他脸色苍白，只叹着气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可惜没有适当的空职位，您远路而来却无法满足您的意愿实在非常遗憾，希望您能找到更好的缘分能早日高升，这是主人吩咐的东西，虽然不多还请收下。”这么说着，主税将钱包递了过去。
　　“我想出仕的是，”五百旗五郎兵卫说，“除了贵藩水户藩以外没有其它，既然无法实现这个愿望，那在这世上也是无用之躯了，贵藩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银子就请让我辞退吧。”
　　“但这可是本藩主人的心意，请不必有所顾虑。”
　　“不，这个坚决不收，不过还是有个请求，不知是否能借庭院一用？”
　　“在庭院有何贵干？”
　　那名五郎兵卫的浪人，点了下头出了边上的小玄关。怎么回事？主税皱起眉头，他将留在那里的钱包拿起正要进去内里，这时响起了门卫们激动的狂喊声。主税直觉发生了某一桩事件，他飞奔跑向叫喊声的那边。就在后门边上，五百旗五郎兵卫那个浪人，以规规矩矩的作法向着那边伏倒在地。主税的脑里嗡地一下就像受到了重击，他茫然呆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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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月代=为方便戴上头盔古代日本武士的标准发型中头顶前半部剃光头发的部分。
注2：改易=指诸侯被剥夺官位，没收封地的处罚。
注3：小姓=近卫侍从，由家臣的年轻子弟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