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296、七天七夜（二）

　　就在厨房边上四张榻榻米昏暗的房间，那是他的食堂。两边是墙板，一边是杂物间，和走廊相邻那边是进出的拉门，但走廊对面马上就是墙板和杂物柜，所以就算是白天整日里也只有黄昏般的亮光，一整年都散发着一股霉味，阴暗潮湿。
　　昌平坐在膳台前。
　　自然不会有人伺候他用餐，他自己盛汤，盛饭，但此时他一脸奇怪的表情。
　　“------这究竟是什么？”
　　他很小心地尝了一口汤和饭，两者都是完全冰凉的东西。昌平怒火冲天。刚才婢女们不是正在吃热气腾腾的米饭吗？那甚至能令人胃痉挛，味增汤热乎乎的味道都去哪儿了？
　　“这算是什么？不就是昨晚的剩饭吗？竟然拿这个给我，”
　　他因为太过愤怒掀翻了膳台。
　　花费了二十六年中大半部分时间修炼出来的自制力，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海市蜃楼,一下子化为乌有。昌平奔出那个房间，回到自己屋里，他匆忙换好衣服，插上了长刀，再次走出自己房间，走过庭院，从主屋的屋檐走廊冲进了嫂嫂的起居室。
　　嫂嫂正在缝补一双旧足袋【注6：足袋】。
　　“将你嫁妆的金钱全拿出来。”
　　昌平这么说着，拔出了长刀。嫂嫂楞呆了，那张平坦的狐狸脸呆呆的，毫无形象地张大嘴巴看向这边。昌平将刀尖指向她的鼻尖说道。
　　“你把我当作什么了，把钱拿出来。”
　　当发现小叔子不是在开玩笑，他发红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刀尖正在微微颤抖时，嫂嫂的脸刷的一下突然苍白失色，“啊”地喊出声来。
　　“不许出声，再喊就宰了你。”
　　“知，知，知”
　　“把钱拿出来，所有的钱，安静，快，不许说话。”
　　他把刀尖更逼近了一步。嫂嫂就像被操控的吊线木偶，相应着跳动了一下。他很兴奋，但也确实已经定下了相当彻底的决心。所以因为平时总是以“无能者”相视的结果，此时好像成反比例地更让嫂嫂感到了他的强大。她瑟瑟发抖，一只手将要伸入仏柜后面，却忽然停下，打开了边上小柜子的抽屉。虽然看上去她十分动摇，两条腿不住地在颤颤发抖，但取出来的却是一个旧钱包。
　　“别糊弄人，不是这种小钱。”
　　昌平的刀抵了几下嫂嫂的腰带。
　　“将那仏柜后面的拿出来，到了这种地步还想欺骗人你还真有胆量呢，想被宰了吗？”
　　“但，但是，这，这，”
　　被刀抵着腰带，这回嫂嫂发出了“呀”的声音，然后从那里取出了一个很大的包裹。
　　“你来打开，别磨蹭了。”
　　让她打开包裹后，里面有八个金币的纸包。昌平从中拿了六个分放在左右的衣袖口袋里，略微想了想又放了一个回去。
　　“等兄长回来后你就这么说，我只拿走了到今日为止欠我的部分，可不是什么强取豪夺，知道了吗，……这个，这个，贪得无厌的，狠毒女人。”
　　走到走廊，但总想吐出一句十分尖酸刻薄的恶言恶语，他回过身，从鼻孔“哼”地一声嘲笑说道。
　　“去吃我剩下的残羹剩饭吧。”
　　他没能想到更厉害的脏话来。
　　从边门走出了家，跑出去两百多米后他乘上了轿子。从麹町表四番町去了九段坡，在那里他换了一辆轿子下令说“去浅草桥。”这是他第一次乘轿子，感觉不错。他一点也没后悔，不认为自己作了什么有违道德的事。嫂嫂那完全被吓破了胆丑恶的模样，发出了“啊”，“呀”的惨叫，还有毫无形象张大了嘴巴，那张平坦的狐狸脸，回想一下这些，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所为不够彻底，太温和了。
　　“应该再说一点更有打击力的话才对啊。”
　　昌平脸上露出总感到哪里有些不痛快的表情。“这个狐狸精，平面妖，卑鄙小人，哼，还有许多呢，应该吓得她更厉害，吓昏她才对啊。”
　　他在脑子里想像着用刀面拍打嫂嫂脸颊的情景。也许要让她明白自己忍到如今的怒火，就算割下一点她的头发也是有必要的。
　　“长兄那家伙，等回来后该惊呆吧，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可别吓破了胆啊，……那可是最最无能，最没胆量的人作出了这样的事啊，哼，真想看看他们的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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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6：足袋=大脚趾分开方便穿木履的日式短布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