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273、情书（七）

　　那处别院在面向河岸那一面有一条宽走廊，宽走廊左边是通往本店的走廊，右边成直角拐弯是洗手间。房间的后方是壁龛和多宝架，不用担心从这面被袭击。
　　半兵卫指了指靠左手的拉门。那边是四张榻榻米的小房间，意思是让他从那边的走廊出去庭院，出三郎点了下头。
　　这时从庭院传来脚步声。他们只穿着草鞋或足袋吧，踏在湿润的土地上，一步一步逼近，在房前停了下来。不是一个两个人，在房前停下后，（从那动静）可以察觉到他们往左右两边散开了。
　　半兵卫在调整呼吸准备战斗。他的脸色，态度都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在求真堂是被评为超越了教官的。
　　出三郎让自己兴奋的心情镇定下来这么想着。自己也是取得了“结业凭证”的，虽说是七年前的事，但也确实是达到了那个程度。
　　“定高半兵卫，在吧？”
　　宽走廊那边声音响起。半兵卫忽然向前，啪地一下往左右两边打开了拉门。
　　“半兵卫是我，正等着你们呢。”
　　在宽走廊的那边，站着五个蒙着脸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屋外的天色几乎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从房间里照射出来的灯光，照亮了这左右散开，五人的身姿。出三郎确定他们就是五个人，见他们一起拔出刀来，他闯入了边上的小房间。
　　当他从走廊处跳下庭院时，听见了踩在宽走廊上杂乱（重重）的脚步声，和刺耳的叫喊声。一下子热血涌入了出三郎的脑袋，他喉咙里像被堵上了什么坚硬的丸子。腿脚在发抖，眼前遮上了一层雾水，视野模模糊糊的（虽然只是一瞬间）暗淡不清。
　　------可恶，挺住。
　　他踉跄着冲去了庭院前面。
　　只见在宽走廊处倒着一人，宽走廊下面也有一人，那人的身子一半靠在脱鞋石上，像在睡觉似地倒在那里。就这么点时间半兵卫好像就砍倒了两人，见到这场景，瞬间出三郎的身子里一下子注入了力量。
　　“出老弟拜托了。”半兵卫叫喊，“这些家伙，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半兵卫站在房间中央。
　　敌人在左边有两人，右边一人，都摆出了青眼【注15：青眼】的架势，正在寻待砍杀过去的时机。膳台有一个已被踢翻，汤碗盘碟散乱一地，而另一个膳台（那是出三郎的）则还在原地好好地摆在那里。
　　出三郎吞下了一口唾液。能够顺利吞咽，喉咙中堵着的坚硬丸子已经感觉不到，呼吸也恢复了正常。他拔出长刀叫喊。
　　“需要援手吗？”
　　就在这瞬间，就好像是被出三郎的叫喊声推动，左边的一人狂叫着砍了过去。他长刀高举上方，直劈下来的动作，跳起一步砍了过去，但半兵卫只是稍微扭了一下身子，只见他手中长刀一闪，砍杀过来的对方已经飞了出去，那人整个身子和拉门一起倒在了小房间里。
　　半兵卫向右跨出一步，像似要往那边砍出一刀，却突然转身反而跳向了左边。正当那里的一人准备砍过来发动，他才刚举平长刀，刹那间半兵卫的长刀已经砍到了他头上。那男人啊地一声大喊，用手肘护住头扭身躲避。半兵卫的长刀砍开了那男人的蒙面布，灯火照亮了暴露出来，那男人的半边脸。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出三郎觉得那像似笠井忠也的脸，“啊”他不由地喊出了声。
　　“不行，别杀了那男人。”
　　但已经太迟。比出三郎的喊声更快，半兵卫的第二刀已经狠狠地砍在了那男人的大腿上，然后，当那男人（大腿被砍断）横向跌倒下来时，半兵卫已经将剩下的一人逼到了宽走廊。
　　------好厉害，好高超的刀法啊。
　　出三郎忘了自己刚才的叫喊，心中十分钦佩地望着半兵卫。
　　“没有退路了。”半兵卫说，“不想死那就扔下刀。”
　　对方被逼到了宽走廊的边缘。左右两边都没法躲开。半兵卫长刀的刀尖，就抵在他鼻梁的正中，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逼近而来的压迫。出三郎听见了从他口中（隔了一点时间）漏出来，像似垂死之人慌乱的呼吸。
　　“扔下刀，不然的话------”
　　半兵卫再喊了一次。瞬间，对方踏空了脚，随着“哇”的一声，他掉下了庭院。
　　“别让他跑了，出老弟。”
　　当然，出三郎冲了过去。对方好像扭坏了哪里，扭着身子，扔出长刀低吼。
　　“杀吧，”男人喊道，“杀了我。”
　　出三郎长刀对准他看向半兵卫。半兵卫从宽走廊探出身来看了看，“绑了。”他说道。
　　“其他四人救不活的话需要一个活口，用这家伙的十字带绑起来。”半兵卫取出怀纸仔细地擦拭了长刀，捡起刀鞘收入长刀说，“我去说一下，让他们派人去衙门和请医生来。简单绑一下就行。”
　　然后他走去了走廊那边。
　　------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人发现吗？
　　出三郎有些疑惑，这时他才开始听见，在本店那里的二楼响着三弦和击鼓，热闹的音乐声。什么时候开始演奏的他一点也没注意到，别院确实离得有些远，时间上也只是很短之间发生的事，所以在那热闹的演奏声中确实无法发觉这边的事了。
　　------出三郎解下男人的十字带，将他的双手在他身后绑好。当听见演奏声的同时，也开始听见了负伤者的【呻】吟，和他们痛苦的喘息。
　　“啊啊------”出三郎浑身颤抖了一下。
　　“笠井忠也，”
　　他不顾脚上脏了的足袋，就那样奔进了房间。
　　被砍开了蒙面布的男人撑开双脚，双手抓紧了右边的大腿在【呻】吟。那周围都是血。“不是笠井吗？”出三郎这么说着看向他，男人抬头看来。脸色雪白如纸，一张消瘦扭曲了的脸。那是担任近卫叫某某的年轻人，不是笠井忠也。但那男人说道。
　　“笠井在那边。”
　　他口舌转动不灵没能听清楚。
　　“第一个被砍了，”那男人说，“应该落下庭院了，我看见他落下庭院了。”
　　出三郎马上回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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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5：青眼=将刀对准敌人喉咙，正面对敌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