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213、惧虎的武士（二）

　　（二）丢尽了的脸面
　　新谷靱负老人正怒火冲天。
　　“蠢货，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长得这么一个高大个子，却说惧怕老虎……竟然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惧怕，惧怕是什么意思。”
　　他一只手用力拍在腿上高声怒骂。而吉之介一副被骂得，像似在认错悔过的模样，光只是老老实实地耷拉着脑袋------在训斥的人是一个和一般人相比十分矮小的老人，被骂的人则是一个身高有六尺多筋骨强壮的男人，所以两者对比之下，让人看着十分滑稽。
　　“回答我的话，你真的惧怕老虎吗？”
　　“好像，就是合不来吧。”
　　还是那副嬉皮笑脸不当一回事的表情。靱负老人终于放弃了。
　　“混账东西，这世上哪儿会有和老虎合得来的人，你也就是身子长得人高马大的，脑子里还只是一个小孩。------而相比之下你看勇之进，多有本事，杀了一只老虎，得了一柄好枪，还当场获得了增加一百石俸禄的奖赏。”
　　“一百石，一百石可就过分了。”
　　“别乱说废话，就算当时在座的中将【注4：中将】政宗公也是赞叹不已呢，而且事关本藩脸面，一百石也算是个合适的奖赏了------可你却，”
　　靱负再次向前膝行一步，
　　“丢尽了脸面说什么惧怕老虎------本来就你这留着前发身穿长袖和服的打扮，你就一点也不害羞吗？就没有一点想要准备元服【注5：元服】的打算吗？”
　　“这，这个可是因为被主公禁止了的呀……”
　　“所以我才这么对你说呢。如果你今天完美解决了老虎的事，被禁止的事也必定能被解除，你总不会说连这个也没想到吧。”
　　被禁止是怎么回事呢，简单地说就是这样。
　　在吉之介幼小时，因为染上疫病他失去了双亲，从此后就是被这位舅舅的新谷靱负收留了。靱负有一位名叫由纪的女儿，两人就像亲兄妹那样一起长大的------当他十二岁时被招去作了小姓，生性稳重的吉之介，而主公雅典却是个远超常人的暴躁脾气，因为两人的性格正好处于相反的极端，反而更加合得来吧，他很受雅典的喜爱，结果------吉之介你以后就作为小姓永远侍奉在我身边吧，除非等我在吉之介面前双手摆正谢罪为止，不许你剃掉前发。居然下达了这样的命令。诸侯的任性还真没办法，从那之后到如今的二十五岁为止，他一直都是留着前发，身穿长袖和服这样，一身奇妙的打扮了。
　　“在你这么一身怪物打扮的情况下，我怎么给由纪娶女婿呀，------而你也一样，哪怕就是一天也应该尽早和绫江小姐举办婚礼重新再建你那深井的家族吧，你也该认真考虑考虑了吧。”
　　“有危险啊。”
　　“什么，什么危险------？”
　　“很危险呢。”
　　吉之介不停地歪头思索，不久他抬起头来，
　　“舅父大人，您是在主公身旁的，应该知道吧，听说今天主公将传家宝的名笛，小枝借给了伊达大人，是吧。”
　　“……？”
　　靱负老人楞呆了，他无话可说只是愣愣地呆看着吉之介的脸。------这家伙，还以为他在老老实实地听自己说话，（居然在想毫不相干的其它事呢）老人已经失去了继续发怒的力气，
　　“这又怎么了？”
　　“怎么说呢，主公是个心太软的人，这就麻烦了，因为政宗公夸奖了勇之进的勇猛，可能是主公心情一好吧，------危险啊。”
　　“所以不是在问你有什么危险吗。”
　　“在这儿说了也没用啊。”
　　真不把人当回事呢。
　　“随你的便。”
　　老人愤然恼怒，他擤了一把鼻涕。------唠叨已经结束了，吉之介低头行礼打算退下，老人十分不甘心地再次回过身，
　　“你这家伙刚才胡说什么主公心太软，你去听别人说说看，你这人的心软可是更出名呢。”
　　“呵呵呵呵。”吉之介嘴里发出饱含深意的笑声，
　　“君君臣臣嘛。”
　　他说着离开了舅舅的房间。 ------正要回去自己房间，在走廊的拐弯处忽然袭来一股沁人心脾的体香，表妹由纪悄悄地靠近过来。
　　“咦，怎么在这儿呢……”
　　“都不知道会怎样呢，让人担心死了。------讨厌的吉之介大人。”说着由纪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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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4：中将=贵族官位，从四品下。
注5：元服=日本武士剃去前发，改着武士正装的成人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