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禾灯

20、研究

　　屈楠在楼望白腰间绑上树皮搓成的粗绳，用力扯了扯，确定绑结实了，道：“师父，有什么不妥就扯扯绳子，我和师弟将你拉回来，这次不行可以下次再说的，不急在一时。”

　　楼望白点点头：“好。”

　　萧简定定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楼望白便独自一人划了木筏去往泥墙之后开凿石洞。

　　屈楠系在鳄鱼洞口石柱上的绳子已绷到笔直，按照萧简的计算，这个距离楼望白已经到达开凿之处。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有些不安和紧张，未几屈楠忽然讶然道：“师弟！”

　　萧简眨了眨眼：“什么？”

　　屈楠愣了一下，道：“没什么，可能我看错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刚才你的眼睛……”

　　萧简了然道：“是不是有点红？”

　　屈楠勉强点了点头，已经不是有点红了，是特别明显的整个瞳孔都变成血红色，虽然一闪即逝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眼花了，但就那一瞬间真的挺吓人的。

　　萧简沉默不语，垂首看着那根绷紧的绳子。楼望白尚无任何消息，绳子也纹丝不动，过了一会儿，发出一声撕裂的响声，硬生生从中间断开了。

　　萧简拔腿就要往前跑，被屈楠一把拉住：“别下去！危险！”

　　萧简不住喘息，盯着眼前看起来平静无波的浅水。远处隐隐传来隆隆之声，仿若风雷，又如一只怒吼着的怪兽朝这里狂奔而来，鳄鱼洞下的浅水起了猛烈的波纹，整个石洞都拼命摇晃震动起来。

　　海水之怒竟有如斯威势，屈楠与萧简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情景，不禁目瞪口呆。此时萧简再想离开鳄鱼洞前行也已经不可得了。

　　过了令两人感觉极为漫长的时间，他们方见到楼望白踏在被冲毁了一半的木筏之上，随着不断涌入的海水划向鳄鱼洞，在水面疯狂上涨，木筏即将被淹没的瞬间，以木桨在石壁上一点，整个人侧着跃起，双足在石壁上连续几点，落在萧简身旁。与此同时，海水彻底漫到鳄鱼洞下，将木筏及部分掉落的石柱卷走，从此平静下来，再无声息。

　　屈楠与萧简都张大了口，一时之间目眩神池，无法说出一个字。萧简率先回过神，猛地侧身，用力地一把抱住了楼望白。他人尚矮，双臂只能抱住楼望白的腰，整个脑袋都埋在了他胸腹之间。

　　楼望白微愣了一下，笑道：“这就害怕了啊？”

　　萧简无声地摇了摇头，以示自己不是害怕。楼望白拍了拍他的脑袋，回头看了看已被海水淹没的出入口，叹了口气道：“罢了，以后要出去还得另外想办法。”

　　萧简道：“我已经想过了。”

　　楼望白不知为何立刻明白了他在打什么主意，严肃道：“用炸药炸出去么？不行。”

　　萧简计划被否定，垂头丧气了一会儿，还是不肯放弃，问道：“为什么不行啊。”

　　楼望白呆了一下，对啊，为什么不行啊？凿平石洞让海水灌入是为了阻止外面别有用心的人上岛对萧简不利，只要萧简在白若岛一天这个石洞就不可能再恢复正常出入，有朝一日他们三个想出去的时候，那必也是自此一去不会再回来了，干脆把石洞炸掉好像也未尝不可。

　　萧简是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所以准备炸了石洞，难为他小小的年纪就已经能想到这么长远。楼望白十分苦恼，都说了不行了，如今再承认小徒弟想得远说得对，总感觉身为师长挺没面子的。他苦思冥想，自我感觉从小到大学武看书都从未用过这么强的脑力，暂时也没想出个能准确驳斥萧简的方法。

　　然而屈楠的思维就比较正常人：“因为很危险啊。”

　　“……”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在同层次的师徒三人两两对视了一下，最后由楼望白决定停止这个令人伤感以及意识到天资差距的问题。

　　萧简挫败了一会儿又重燃了希望：“我可以试验我的炸药，掌握好剂量让它不危险啊。”

　　许多年后屈楠回忆起来，当时萧简说了这话后楼望白确实没有立即阻止，连表示一下犹豫，怀疑一下这到底行不行都没有。这给了萧简极大的鼓励，从此萧简的试验层出不穷。

　　而屈楠的噩梦也开始了。

　　自石洞被海水灌满后，他们三人在白若岛上生活了近四年之久，这将近四年的时间里，屈楠不间断地被师弟琢磨出的小玩意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折磨。他觉得师父跟人许诺不传师弟武功是个极度错误的决定，因为不用练武，师弟就有了足够多的时间去捣腾各种危险性比武功高几百倍的东西。

　　岛上的食水虽然完全能自给自足，但有些屈楠无法涉及的领域——例如最简单，衣服就没办法自己制造。他们以往的生活方式比较简单，用木筏载上些岛上特有的野果和海鱼，划到石洞入口之外的海域，和过往渔船货船换些必需品，换上一次足以供好几年之用，萧简刚到岛上时，衣裳换洗用的就是屈楠的旧衣服。

　　如今入口封闭，尽管岛上这类存货还有，但负责日常起居安排的屈楠还是不免感到焦虑。于是萧简带着小毒物在岛上晃悠了几圈，多次试验后找到了一种类似苎麻的具有长纤维的植物，又筛选出纤维最优的，移到农田里种植，并根据一本不知道什么书上的图纸，通宵达旦，用竹子硬生生拼出一台纺织机。

　　屈楠：“……”

　　萧简的第一匹麻布问世时楼望白也来看，看了一会儿道：“这玩意，比较适合当渔网。”于是萧简在改良纺织机经纬线疏密的同时，真的拿这匹布去网鱼了。

　　原本，屈楠虽然养着鸡猪牛，但主要取用鸡蛋，牛也主要用于耕地，逢年过节以及师父自己生日才杀上一只鸡两头猪的，肉食并不丰富。萧简对于小动物自有他的一套原则，不折磨不虐待，但吃还是要吃的。

　　渔网的产生使得萧简对于肉食的获取有了新的渠道，但毕竟这玩意……不是太好用，几天下来渔网只网到两条特别笨的海鱼，于是萧简想到了他还在试验中的炸药，经过多次改良后，屈楠在某一日浇水的时候听到了萧简常常出没的水域里传来一声巨响，炸了。

　　楼望白也从睡梦中惊醒赶去看，到了地头，那一块进入到白若岛的海水水面上飘了一层翻着白肚的鱼。

　　屈楠：“……”

　　苍天大地啊，还说什么炸石洞啊，迟早连白若岛都会被炸了的吧！

　　屈楠心很累地继续锄草，然后拎了两条鱼去做饭加餐。

　　楼望白和萧简把剩下的鱼摊到门口去晒咸鱼干，楼望白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鱼干，委婉道：“囝囝，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研读一些武学秘籍呢？书房里其实啥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