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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韩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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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简似觅食的小兽一般皱着鼻子在树下逡巡,翻看附近的花草植物。楼望白在一旁指挥道:“首先,能克制毒性的花草肯定不会受鸩鸟影响而枯萎,所以重点看那些长得还很欣欣向荣的。”
“其次,既然能克鸩鸟,说明鸩鸟肯定不喜欢,注意看它对哪种花草反应较大。”
“第三……”
萧简抬起头,只见他已经很舒服地躺到对面树底下去了。
“……”
楼望白道:“第三,靠你自己了,我不认识花草的,身体又弱,万一被毒死怎么办。”
“……”萧简一边重新弯腰低头仔细辨认各种不知名的植物,一边想,毒死谁也毒不死你啊。
照理来说,如果有那么一种花草完全不惧鸩毒,那么在一片枯萎的草地中理应十分显眼才对。然而萧简的小鸩鸟毒性不大不小,没有剧烈到可以让附近草木均枯萎的地步,如今各种花草蔫的蔫,壮的壮,尽数掺杂在一起,反而不是很好辨认。
萧简肩头的小鸩鸟发出一声“啾啾”,萧简回过头,看向它朝着叫的方位。他内心有一种奇怪的预感,缓步走过去,蹲下身体,扒开地面上杂七杂八的草丛,露出贴住泥土的一种长得像黑色苔藓的东西,鸩鸟有些惧怕地拍了拍翅膀,仿佛被苔藓的气味逼退,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萧简的颈项里。
萧简看着那一片苔藓,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种有点困惑的神情。楼望白走过来,低头道:“就是这个么?”说着弯腰蹲下来。
萧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别碰。”
楼望白看了看他,萧简讷讷地放开手,道:“我……我是想,能克制鸩毒的东西。说不定也有毒。”
楼望白点点头,问:“你觉得是这个?”
萧简默然,片刻后道:“是的吧,我觉得我好像……”他好像记得这种味道,闻上去莫名地熟悉。
他尚未将完整的话说完,楼望白一手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另一手拔剑出鞘,望着前方。
又有人闯入白若岛?萧简瞳孔微缩,这次完全没有听到小鳄的叫声啊……
黑暗之中走出三个人影,后面的两人垂头低眉,仿佛一直不敢抬头似的,但脚步平稳凝重,显然修为不低,而为首的却是一个女子。
楼望白一笑:“美人啊。”
萧简一愣,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被楼望白这句天外飞来的“美人”冲得忘了个干净,然后定睛一看,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美人。
这个美人有点年纪了,但这点年纪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反而给她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增添了一点岁月的风韵,比那种一眼望得到底的清澈多了几分深度,更衬托得皮肤白腻,眉眼似墨。
他从小到大见得最多的女人就是隔壁朱阿姨,朱阿姨应该也算得上好看,但跟眼前这个女子比起来似乎一下子暗淡了很多。
那女子见他看自己看得目不转睛,嫣然一笑,伸出一只手撩了撩鬓边的长发,那手在林中稀碎的阳光之下白得人眼前都发花。萧简抿紧了嘴,他忽然从这女子微笑的眉眼之间,看到了一个模糊却熟悉的影子。
那女子笑道:“楼岛主?我叫……”她看了一眼萧简,“韩阳。”
停顿了一会,又笑道:“贵岛的看守有点凶,我害怕得很,不得已下了点药,请它多睡一会儿。还请楼岛主海涵。”
萧简一惊,小鳄就这么被毒死了?
楼望白气定神闲道:“没关系,我海涵了。”
韩阳笑得更好看:“那我就多谢……”
“没关系,记得赔钱。”
韩阳一句话梗在喉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好几种,又迅速平静下来,尖尖的下巴一抬,身后的一人从怀中取出一只布袋,展开,露出满把拇指大的浑圆珍珠,珠光生晕。
“既然讲到了钱,不如就多讲一点吧。”韩阳刚说完,身后另一人取出一只小木盒,展开来,里面是两面毫无瑕疵的玉璧。
“这些,”韩阳两根白玉般的手指点了点,“赔你那条鳄鱼,顺便,换他。”她手指指向的却是萧简。
萧简抿住了唇,看向楼望白。
楼望白道:“我徒弟很贵的,你这么点东西最多值我们小鳄……”
“的一条尾巴。”
韩阳微笑:“我认为大部分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不必非要动刀动枪来解决。若是楼岛主愿意谈一谈这笔买卖,我们自可达成协议,楼岛主想要更多也可以商量。”
她微一停顿,继而道:“楼岛主若是一定要用江湖惯有的方式解决,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旦决定用这种方式,而楼岛主又输了,那就不仅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原本可以得到的赔偿也不会再有了。”
萧简暗暗想,你想得美,他哪那么容易输。
韩阳看了萧简一眼,缓缓道:“我们也一直知道楼岛主神功盖世,从未有过败绩,因此并不准备用十分光明正大的方式。”她又是一笑:“反正我是小女子,不是正人君子。”
楼望白叹了口气:“来吧,我今天很累了,早点打完早点收工睡觉。”
韩阳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笑道:“其实楼岛主可以问问我究竟是谁,也许我并不会对这孩子不利。”
“我知道你不会对他不利。”楼望白淡淡道,“正是因为多少已经猜到你是谁,才更不能将他交给你。”
韩阳注视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辨别出他说的是真是假,随后叹了口气,向身后两人一示意,那两人双掌一撮,同时上前,一左一右同时夹击楼望白。两人均内力浑厚,招式却并没有多么精妙,而且似乎每一招都留有余地,只求牵制,不求获胜取命。
这样程度的攻击楼望白应付起来比应付华山的七人剑阵还要轻松,然而不久之后,就连萧简都看出这场比试有点问题。
这两个人的招式确实完全没有要取胜的意思,甚至几十招里只有一招有那么一点进攻的意思,其他均是密不透风的守式。然而就是这样严密的守式,楼望白完全找不到突破的点,因为这两人互相弥补,将招式中的破绽一一抵消。
——他们只想拖住楼望白,这一架就算打上三天三夜都不见得能够分出胜负。
楼望白神色如常,剑招却已逐渐变慢,他已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因此开始节省很多不必要的力气。
萧简在这个瞬间想起了屈楠再三提及的“师父不能过于劳累”,尽管一直也没把楼望白号称自己有病放在心上,但此时又难免有点担心他别真是有什么沉疴痼疾,正看得目不转睛,韩阳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边,先是伸手摸了摸他肩头的小鸩鸟,随后道:“你就这么喜欢留在这里,不愿意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