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禾灯

13、鸩鸟

　　获得这只飞不起来的鸟之后，萧简无所事是的生活终于充实了起来。这小鸟翅膀畸形却不妨碍它嘴刁，切好的鱼虾全都不吃，两天下来奄奄一息，萧简正急得抓耳挠腮，却见它扑棱着翅膀艰难地挣扎到墙根，把爬进竹屋的一只小蜈蚣两口啄死吞了下去。

　　萧简茅塞顿开，敢情这小鸟凶得很，喜欢啄食虫子，遂四处去挖一些蜈蚣蝎子蜥蜴来，这鸟儿饱餐一顿，登时生龙活虎，几日之后紫黑色的羽毛油光发亮，红色的眼睛也愈加像通透的宝石，忽略那只畸形的翅膀的话，着实是只很漂亮的鸟。

　　自它顺利活下来后便喜欢昂首挺胸站在萧简肩上，萧简倒也喜欢得很，带着它在岛上来回晃，不久之后它便会低空侧飞着捕捉食物了，更是骄傲得不行，面对楼望白也高高仰着头，拿下颚看他。

　　萧简只顾着养鸟，好几日都未曾去农田里帮屈楠的忙，如今养鸟事业已然步入正轨，便将它往肩膀上一丢，去找屈楠显摆。

　　屈楠对他沉迷养鸟没什么意见，毕竟岛上没有萧简时田里的活儿也是他一个人干，就是每日里从早忙到晚，只知道师弟不知从哪弄了一只鸟，倒是真的还没见过是什么品种。如今萧简前来献宝，屈楠便十分捧场地上前去看看，刚要搜刮几句赞美之词，忽而见到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出了一身冷汗，失声叫道：“天啊！”

　　萧简被他吓了一跳，生怕自己的鸟受了惊，连忙伸手去摸摸鸟脑袋，却被屈楠一巴掌把手打下来。

　　屈楠脸色都变了：“你别动！……别碰！你到底养它多久了！师父呢！这是一只鸩鸟啊！剧毒！”天啊！这俩师徒捡了什么东西回来！

　　楼望白被屈楠硬生生从床上拖起来，比往日早醒了半个时辰，十分没有精神，整个人半睡不醒地趴在桌上，听完屈楠的描述，有气无力道：“什么鸟？正鸟？正鸟什么品种？很少见吗？”

　　屈楠快哭了：“鸩鸟！饮鸩止渴那个鸩！鸩毒的鸩！羽毛！有剧毒的那个鸩鸟！古书上说鸩鸟羽毛紫黑色，眼球红如宝石，喜食毒虫……你们到底从哪抠来的这只鸩鸟！”

　　楼望白勉强清醒了，看了一眼心急如焚的大徒弟，想了想，道：“你先冷静点，现在根本还没人中毒……”

　　屈楠一愣，好像也是，稍稍安静了一会儿，转念一想又不淡定了，萧简可是刚刚还用手指摸鸩鸟的头……他慌忙拉起萧简的手，少年的手掌心温软白皙，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我当时只托了鸟巢没碰它。”楼望白道，“不过你师弟没中毒，也可能只是长得很像鸩鸟的……什么鸟。”

　　屈楠道：“不……很少有鸟有红色的眼睛，而且还是紫黑色羽毛。”他沉吟了一下，“鸩鸟鸟羽的毒性均来自它们吃下去的毒虫，岛上没什么毒性猛烈的虫子，所以可能这只鸩鸟的羽毛毒性还不算烈……但还是很危险。”

　　萧简在屈楠扭曲的表情下又伸手摸了摸鸟脑袋，想了一会儿道：“既然鸩鸟羽毛有毒，那就只能试一下来证明它到底是不是了。”

　　楼望白打着呵欠靠在一棵大果树旁边，屈楠百般不舍万般纠结地从鸡窝里抓出一只用来做种的公鸡——一直没舍得宰掉吃肉，看着萧简抓住小鸟的翅膀往竹筒水碗里蘸了一下，端起水碗让公鸡尖尖的喙往里面浸了一会儿。

　　仅仅数息之间，公鸡浑身瘫软了下来，两眼呆滞无神，又过了一会儿，喙旁渗出鲜血，只是一时不得死。

　　这真的是一只剧毒的鸩鸟！

　　楼望白一时沉默，屈楠望着萧简，叹了口气，道：“师弟……别养了，真的很危险。”

　　萧简怔了怔，那鸩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境，惧怕真的被他丢掉似的，往他脸颊上蹭了蹭。他想了想，道：“它毒性不强……吃了才有毒。”过了一会儿又道：“公鸡也没立刻死。”

　　屈楠知道这个师弟一向不爱长篇大论，这样简单的两句话已经是很明显的不愿意丢弃的意思了。白若岛上从未出现过这等剧毒之物，贸然丢掉也不知道会不会更加流毒无穷，他一时也是手足无措，茫然地看着楼望白：“师父！”

　　楼望白没看他，看向萧简，道：“想养吗？”

　　萧简抿着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道：“我坚持养的话，你会不要我吗。”

　　楼望白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忽然闭了嘴。萧简很不喜欢探索外界也不是很乐于与人交流，他并没有，或者说并不想明白屈楠只是害怕他被剧毒的鸩鸟伤害，或者因为养鸩鸟而造成其他伤害，并没有逼迫他什么的意思。他现在只是忍不住地担心——如果他坚持要养，是不是就会被赶出去，或者更干脆一点去喂鳄鱼。

　　这种表面坚硬实则听话且战战兢兢的性格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萧简自从来到白若岛，虽然说不上很好相处，性格也不甚可爱，但是确实无条件，也没有理由地，从未反驳过他和屈楠的话，也从未反抗过他和屈楠的要求。他内心深处仿佛一直有这样一个逻辑——如果不听话，就会受到什么惩罚。

　　楼望白安静了一会儿，道：“如果能找到鸩毒的解药的话。”

　　根据古书的记载，鸩毒曾令多少人谈及色变，鸩酒毒杀过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萧简这样一个小小少年，怎能找到什么解药？

　　这看似不可能的要求却仿佛令萧简看到了希望，急忙点了点头。在他看来，痛苦的并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得不服从的别无选择。

　　被屈楠抓来做牺牲品的公鸡一时不得死，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还不时失禁，弄得身上羽毛一塌糊涂。屈楠生怕它的血液和排泄物中也有剧毒，不敢让它与其他鸡同笼，便将它单独放在了竹筐里，想了想，又去多砍了几根竹子，劈成篾条，窸窸窣窣地编起一个笼子。

　　楼望白与萧简找到了那棵发现鸩鸟巢的树，当时还不显，如今树下不少幼小的花草已干瘪枯萎，远看还不一定能发现异常，走近了就能发现，在一大片茂盛的如茵野草之中，只这一片显得要死不活。

　　楼望白低声道：“当时竟没有发现……”

　　萧简疑惑地看着他，发现了什么？楼望白摇了摇头，道：“罢了，也不太重要。毒物出没之处可能有克制毒性之物，找找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