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河之清》魏晋南北朝

2、第二章 今已亭亭如盖矣

　　咳嗽声顿起。
　　李敬亭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感到窘迫，俩忙就将小和尚往下拉。拉的地方又不对，正好陈一又不是一个善于整理衣冠的公子哥，衣领瞬间被拉开，白硕的胸膛就这样贴在了李敬亭的脑后。
　　咳嗽声是苏大将军的，听到尚书儿在说曾经的事情，苏定西并没有立刻打断，而是随着言语响起曾经跟自己只有五年夫妻生涯的妻子，甚至想到了为数不多的教妻子舞剑弄刀的场景。那时候的自己还嫌弃妻子愚笨，舞剑的时候砍坏了院子里唯一的大树。
　　那时候的苏定西还不是将军，院子只是方寸之地，院子里的大树被不小心砍断后妻子就又亲手给小家种上一颗枇杷树苗。
　　尚书女儿说完话的时候，苏定西陡然想起今年那颗枇杷树又结果繁多亭亭如盖，今天乘着有空，回去再摘一捧琵琶洗净剥皮放到她墓前，跟她说说自己被人说了黑历史。
　　“大将军。”
　　“父亲。”
　　苏念一连忙将姐妹拉到身后，各个姐妹右手压左手靠小腹微鞠躬道了万福。
　　“让住持见笑了，小女长大了倒是越发不懂事。”
　　大将军身边就是波若寺的住持白马和尚。
　　白马和尚看着长大越发像苏母和将军的苏念一连连点头，听到将军的话后也大笑几声表示无碍。苏念一来了波若寺那么多年，白马和尚也早就当成自己在俗世时候的女儿。要是那时候的饥荒女儿没死，那么白马和尚的女儿也差不多长得怎么高了。
　　“今天来波若寺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住持可以成全，苏某将感激不尽。”
　　突然苏定西的这一下请求让白马和尚收回看向苏念一的眼神，苏定西很少求人，所求之事恐怕跟女儿有关。
　　“但说无妨。”
　　“我女儿出生满月时候的故事您是知晓的。那活佛也就是您的师兄，他叫我每年都来礼佛，并且今年让我特地寻找贵寺一位叫做陈一的圣僧。”
　　“陈一？”
　　白马和尚一愣神。虽然波若寺是大寺，但是整个寺庙所有和尚自己都知道俗名和法号。可是陈一这个名字，脑中近二十多年的和尚生涯遇到的名字都没相应的讯息。
　　陈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站起身来说自己，可李敬亭死死抓着他的衣领，两个小男人，他倒是贴的开心。想到这里，陈一倒是感觉小侍卫的头发刺得自己胸膛痒痒的。李敬亭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脸上冰山依旧，可这脑后和耳根却发烫。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灌木里传出来：“小侍卫，他们在找我呢，你别抓着我。”
　　“闭嘴，要是让将军知道一开始我们在偷听太丢脸了。”
　　“有啥丢脸的，你是没见过坊市上还有花魁游街身上就一条丝绸破布遮着三点呢！”
　　灌木里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两个十六岁的少年盯着一头草屑木叶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个身穿将军府的便服，佩刀歪歪扭扭，满脸的冰山却鲜有得出现透红的窘迫。一个上身的僧衣更是耷拉着掉了一半，健硕修长的身材顺着线条向上是一颗五官端正白净，满脸笑意盈盈的青碴卤蛋。
　　“李敬亭！”
　　小侍卫的名字被尚书女儿念出，随后捂嘴低头。
　　白马和尚也是一愣，这小和尚的衣服是海青讲经服，可是他压根不认识这草丛里的俊俏少年和尚。
　　陈一从小混迹市坊，察言观色是人中一等一的好手，见到住持和众人震惊，立刻出声解围。
　　“我是你们要找的陈一~”小和尚双肩一抖将海青服套上，然后再度嬉笑，“住持，我是昨天才被寺庙从市井里捞来当和尚的小泼皮呀，您忘啦，是主持您来我当时的破庙把我带回来交给监寺的呢！昨天你还哭了呢！”
　　白马和尚曾经也是市井混混，后来大隋兵荒马乱又适逢天灾饥荒，白马和尚家破人亡，妻子改嫁，他带着一众市井混混不得已成了军阀的兵长。当了兵长的当日他就买了豆子回家，不曾想女儿居然吃豆子活活撑死。曾经的年代太过穷苦，就算是放了点盐巴的沾泥豆子也是穷苦人家好几年才难得吃上一回。
　　随行的混混弟兄穿着兵甲来看白马和尚的时候，白马和尚的女儿嘴里还鼓着两颗没嚼烂的豆子，不曾想自家弟兄许久没开肉荤，斗胆提出食人。
　　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白马和尚的俗名也没人知道，他在那以后一身刀伤点了自家房子，受路过的疯和尚点拨成了波若寺的一名中年僧人。成为和尚期间一直为死去的女儿祈福，每年也都会去市井里寻一些愿意向善的泼皮或乞丐入寺为僧，吃口饱饭。
　　陈一这样一说白马和尚就想起来了！因为昨日他招进寺整整八十一人，下至三岁上到十七，陈一原本进不了寺，结果因为他说了一句话让白马和尚当下带回寺里。
　　当时的陈一是在破庙里被遇到的，破庙没有神佛可白马依旧跪在破旧蒲团上虔诚祈福。陈一问他为谁祈福，白马说是为自己女儿，旁边的其他混混立刻就来说白马是当今隋朝最有希望成佛的和尚。
　　陈一不以为然挖了挖鼻子：“他成佛？不可能的。佛要的是一心一意为佛虔诚，一言一行都要有禅意有道理，白马老和尚是为了个人私欲，他成不了俗世的大佛，不过，嘻嘻，一定能成为自己女儿的小佛。”
　　当听到昨天你还哭了呢的时候，白马住持猛然想起这就是昨天的小泼皮嘛！只是昨天蓬头垢面，今天换了寺里的海青讲经服还真就认不出来了。
　　“陈一！”
　　“就是我呀~”
　　卤蛋头依旧笑盈盈的，这大隋兵荒马乱，整整三千多万人，四百六十七万丈量的国土你也看不见几个笑脸。
　　“白马？”
　　大将军苏定西当即就从陈一的气息里感受到了这就是之前在梁上吃枣的小子，不曾想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不过他还想向住持确认一下。
　　疯和尚疯癫但透露丝丝佛学，他推荐的人最起码也有白马的一半吧？这看上去就十六岁的小子，难道能比得上疯和尚？
　　一旁的苏念一更是震惊，美眸里充满不可思议。
　　不知道怎么回事，苏念一刚看到这半裸起身的小和尚，心中就开始欣喜，一种等待颇久终有回报的沧桑之情油然而生。她身子弱的原因是在心口总有一丝幽若的执着念想，这枚念想一直吊着她的寿元，直到今日才浅浅地颤动消逝了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