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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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她是这家店的大厨，也是做这拼盘和糖醋鸡架的人。但是这糖醋鸡架和拼盘，并不是我师父她发明的。”
妇人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慢慢开口。
“这两道菜，其实是我师父的外婆最先开始做的。”
“我师父的外婆也是个厨师，但是手艺很普通，普通到什么程度呢？”
“普通到如果是做别的工作的话，那么普通的水平可能会让她吃不上饭。但是做厨师的，是绝对不会吃不上饭的，所以日子还是能过的。”
“我师父的外婆和外公是表兄妹关系，近亲结婚，所以生出来的我师父的妈妈脑子有点问题。”
“年纪大了，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我师父的外婆不想找个同样有缺陷的。”
“不然父母走了，这两个同样有缺陷的人日子怎么过？”
“但是找个正常的，我师父的妈妈相貌又不好，脑子还有问题，举止很不正常，骗不着男小伙。”
“家里又只有我师父的外婆赚钱，外公养家照顾孩子，都说了我师父的外婆手艺很普通，所以家庭条件非常一般。”
“那结婚。一方面有点缺陷，想要配对上不缺陷的，总得在别的方面找补找补吧，比如家庭条件比较好。”
“可是家庭条件又不好，脑子又有问题，想找个没问题的就比较困难了嘛！”
“所以就没结婚，抱来了我师父。”
这个世界男女要比王微微曾经的世界平等很多。
像是这位妇人的师父的外公外婆男主内女主外的现象，在这个世界不在少数，并且人们不为这种情况侧目。
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这个世界土壤、水质和空气质量都很高，农作物的产量和质量都非常高。
人类群居社会发展初期，那个时候，男人群体狩猎，女人采集果子，集体进行分配，私有制还未建立起来，因此没有比较合理稳定的婚姻制度。
女性的生育价值最大化，因此女性的社会地位高。
那时候是母系社会，家庭成员的组成中心是女人，女人生的孩子在女人成长的原生家庭成长，社会家庭组成的核心是女人，家庭里最年长最有社会经验的是祖母，所以母系社会女人的生育价值为最高价值，女人社会地位高于男性，女人有家庭和社会主导权。
后来农业发展，在满足温饱的同时，有了剩余的生产力价值，私有制建立起来，这为婚姻制度奠定了基础。
男人的生产力可以和女人进行交换，让女人生下确定是自己的孩子。
在没有私有制度的社会里，女人可以和任何人好，所以只有女性能够确认自己的孩子，因此家庭成员的组成中心才会是女性。
但是有了私有制后，女人选择跟其中生产力剩余价值最好的固定在一起的概率大大增加。
本来生育价值可以给自己带来地位，变成了用来交换物质，渐渐的，男人依靠用生产力剩余价值和女性生育价值交换建立起的男性利益链的作用日渐明显，渐渐掌握社会的主要话语权。
人作为社群动物的存在,物种延续价值永远是最高的。生育价值永远都是最高的社会价值，生产力价值为社会最高价值只是婚姻制度建立后男权社会中的一种表现，其基础还是在剥削生育价值后，形成男人间传承的利益链才可以成立男权社会。
但是因为这个世界土壤、水质和空气质量都很高，农作物的产量和质量都非常高。
女性所拥有的生产力价值（无论是采集果子还是耕种）在任何时候都不算低，虽然也选择在私有制之后跟男性中生产力剩余价值最好的固定在一起，毕竟进入农耕时代之后，男性生产力还是占据优势的。
但是因为本身所拥有的生产力价值不低，一直以来哪怕在男权社会中女性的地位也并不低。
发展到现在，随着男女之间生产力差距的减小，男女地位差距进一步减小。
虽然也有一些特例，但是总体来讲，这个世界男女之间要比王微微曾经的世界平等很多，大家也基本上认同男女平等。
“我师父自然是被她外婆给养大的，这两道菜就是我师父她外婆发明的。”
【不是说厨艺不好吗？怎么会那么好吃？】王微微忍不住想。
不知道是不是面上流露出了一点，妇人很快就解释了王微微的疑惑。
“当然了，这两道菜都是我师父改良过的，我师父她外婆才不能把菜做的那么好吃呢！”
“我师父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除了师父外婆她做完菜带回来的之外，真的是很少吃肉。”
“但是孩子嘛，总是馋肉的，尤其是半大不小的时候，特别馋尤其馋。”
“于是我师父她外婆就发明了这两道菜，一道是酱油肉，一道是糖醋鸡架。”
“其实本来叫做‘酱牛肉’和‘糖醋排骨’的。”
“我师父小时候想吃酱牛肉，于是就向外婆要求。”
“牛肉多贵啊，实在是买不起，正经做酱牛肉要多少香料啊，香料的价格更是高，实在是吃不消。”
“于是就割一两斤猪肉，浸没进酱油里面，然后等差不多了捞出来，上锅一蒸了事。这用过的酱油密封保存，因为本身就咸，问题不大，还可以继续做菜用。”
“况且一般在过年的时候才做这‘酱牛肉’，天冷问题更不大了。”
“至于糖醋鸡架，就是我师父馋糖醋排骨的时候，师父外婆拿鸡架当排骨做成糖醋口的，解解我师父的馋。”
“鸡架是什么价钱，排骨又是什么价钱，对吧？”
王微微简直惊呆！！！
敢情那么好吃的两道菜，其实就是用来哄小孩的？
不，连哄小孩都不是，这是欺骗小孩啊！
“我外婆她手艺真的很一般。”声音从隔断外传来，一个女人从屏风外绕进来。
她看起来约莫50岁，穿着厨师装，露出来的鬓角稍微有点发白。
但是整个人显得相当干练和自信，她走过来拍了拍自己徒弟的背，“我休息会儿，你和你师姐师弟一起去帮我看会儿火，我来和这位小姑娘讲。”
“是，师父。”徒弟瞬间站起来，迅速溜走。
女人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摆在桌上，相当有气势的名厨模样。
“呃，是我留着她问问题的。”王微微看向徒弟溜走的方向，替她解释了一句。
“我这儿若是新食客点招牌菜，一定会给你们解释的。你不用担心她偷懒被我抓了，她本来就是来干这个活的，只是我休息一下，替她来做罢了。”女人笑了一笑，“本人来讲更好不是吗？”
“是是是，不要太好！我好幸运啊！”王微微笑了起来，暗中在脑海中问小鸽，“你只给我开了真心话BUFF？确定没把幸运BUFF也给一起开了？”
“没有哦！没给主人开幸运BUFF的！”
“那我这次运气是真的好。”
“嗯嗯，是啊，主人运气超棒的！”
王微微很开心，谁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幸运呢？
“我外婆她手艺真的很一般，尤其是在自己家做菜的时候，更是随意。”
“每次在家做菜从来都不尝咸淡的，如果她能够把握的准，不尝也没有关系。可是她把握的准吗？并不能把握准。”
“有时候菜里面忘记放盐了，有时候菜里面加了两次盐。盐放少了给多了更是常见到不能再常见的事情，基本天天有顿顿有菜咸了淡了。”
“光尝尝我家的菜，绝对想不到我外婆是个厨师。如果请我外婆做菜的人请之前来尝尝我家的饭菜，估计他们能把我外婆拿个铁锹铲出去。”
“她还非常懂得‘创新’。”女人加重了“创新”二字。
“雪菜肉丝炒面吃完之后，剩下了一些雪菜肉丝她给做成了汤，这是最正常的创新了。”女人拿起菜单翻了翻，递给了王微微。
果然，王微微在菜单上看到了雪菜肉丝汤，雪菜肉丝汤上面就是雪菜肉丝炒面。
王微微目瞪口呆。
雪菜肉丝汤挺正常的，但是雪菜肉丝炒面吃完剩下的雪菜肉丝做成汤，就很不正常了。
“放心，菜单里的雪菜肉丝汤不是雪菜肉丝炒面吃完剩下的雪菜肉丝做成的。雪菜肉丝炒面和雪菜肉丝汤里面的雪菜肉丝，都是要提前炒过的。所以雪菜肉丝炒完，一部分拿来做汤，一部分拿来做炒面。”
“按照雪菜肉丝炒面和雪菜肉丝汤里面的雪菜肉丝，都是要提前炒过的这点来看的话，好像雪菜肉丝炒面吃完剩下的雪菜肉丝做成汤，也没什么问题，反正都需要炒过，顶多有点焉嗒嗒的罢了。”
“好像是蛮正常的哦？是吧？”
王微微已经有点被女人外婆的操作给震懵掉了，愣愣点头，“啊！”
但是很快她在脑海中顺了顺女人的话，“不不不，不正常的。”
“是啊。”女人拍了一下桌子，“这哪里正常了啊！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觉得我外婆这操作不对，但是她却说，反正都是要提前炒过的，雪菜肉丝炒面里面剩下的雪菜肉丝为什么就不可以做成汤，我真的是……这是正常人都不会干出来的事情好吗？！”
女人的嗓门提高了一些，神情激动，之前初见时候的干练和名厨气质全都不见了，如果不看她的穿着和这两鬓发白的样子。
光听对话并且忽略音色，完全像是一个少女在对自己的好友抱怨自己外婆不靠谱的操作。
“是啊！”王微微点头。
“就是！哪里会有这种做法的！”女人相当气愤。
“这已经是最正常的了哦，其他的还有很多更加不正常的操作。比如青菜香菇做成汤，炒过的青菜香菇，整锅汤都是炒过的油味。西红柿炒鸡蛋做成汤，丝瓜炒蛋做成汤……”
“各种炒菜炖菜更是花样百出，反正就是不管食材配不配，丢进锅里就是一通炒一通炖！”
女人声音再次提高，表情非常不满，但是这不满的表情很快便收了起来，换成了苦笑，“其实，我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家里的条件实在不好，雪菜肉丝炒面吃完，剩下的雪菜肉丝做成汤，便是一道新的菜，可以在晚饭中占据一个席位，再弄两个菜便不觉得寒酸。”
“可若是只把剩下的一点雪菜肉丝留着，再弄两个菜，配上那么一点可怜的雪菜肉丝，总显得好像吃不饱饭一样。”
“各种炒菜炖菜之所以花样百出，那是因为很多都是出去做饭的时候拿回来的。这个菜剩了一点没炒过，几个厨师分一分，那个菜没吃多少，几个做饭的匀一匀。”
“拿回家里，生的配上熟的，这个炒那个，那个炖这个。管它配不配，东西就这些，能怎么办呢？”
“有的时候菜可以由外公从菜市场搭配着买回来，搭配着做一顿正正经经的饭菜，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的印象中外公做菜比外婆做菜要好吃，外婆还是当厨师的呢！”
“我那时候真怀疑怎么会有人请外婆做菜？是钱多了烧得慌吗？请这么一个做菜难吃的厨师。”
“可是更多的时候为了省钱，菜需要外婆带回来。吃饭的时候外婆正是忙的时候，根本回不来，等她回来我们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随便一炒一炖尽快开吃才是，尝味什么的有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孩子嗷嗷待哺呢！”
“我曾经很讨厌外婆做的菜，认为她算个屁的厨师！觉得她没有大厨的水平却养成了大厨无需尝味的毛病，人家大厨加多少调味料心里手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是随便乱加咸淡看命。觉得她没有大厨的水平却养成了大厨的‘创新’，人家那是正经创新，她那是想让人食物中毒。”
“讨厌她做的菜，讨厌她身上永远挥之不去的油烟味，讨厌她各种不当的育儿手段，我虽然是她外孙女，但是她第一个正正经经带的孩子却是我。”
大厨转头，眨了眨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睛，“毕竟我妈那种情况，根本不能当正常孩子来带。她没有什么育儿经验，那时候也没有各种育儿书可供参考，全凭感觉和情绪来教导孩子。”
“她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道理，不过是一个职业水平极其差的厨师，又年老又固执，可想而知，会和我有多少矛盾……”
“小的时候我很讨厌她，甚至连带着很讨厌厨师，很讨厌吃饭。”
“后来啊，我居然走上了厨师这一条路，我也喜欢上了当厨师，这里去拜师，那里去学艺。我学了川菜，学了鲁菜，学了湘菜，我老家这边是浙菜……就这样，我慢慢变成了各个菜系都会一点，一个水平还过得去的厨子。”
“可是那个时候我依旧讨厌她，以前的时候是讨厌加害怕，那个时候是讨厌加上鄙夷。”大厨拿了张纸，轻轻擤了擤鼻子。
大厨没有哭，但是显然有点泪意，于是稍微出了点鼻水。
“我在厨师这行上已经做的比她还要成功了，虽然算不得很棒，也说不上名厨，但是比起她这个水平极差的厨师，我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我的能力比她强，我比她年轻。她再也不是那个能把我按在她腿上打屁股的不可战胜的外婆了，她老了，而我也锻炼出一身的力气，我可以把她拎起来。”
“我依旧和她有矛盾，依旧争吵，依旧讨厌她，不过不怕她了，我鄙夷她。”
“后来她走了，寿数到了，很自然的就走了，我当时没有太伤心，现在其实想起她来也不算十分难过，没有撕心裂肺的感觉。”
“她走了之后，我经常想到她，我渐渐发现我的很多行为都被她影响，我比普通人要来的节省，因为小时候穷惯了，花钱不敢大手大脚，何止是不敢大手大脚，我节省的不行。”
“我没有什么自信，明明应当算的上是不错的厨师了，但是我每次在做新菜的时候，依旧会畏首畏尾，被她养大的我从来没有什么自信。”
“她的特点在我身上体现，她给我带来的特点一直在我身上消磨不掉。”
“我每在自己身上看到一点她的特质，或者是看到她带给我的特质，我都不寒而栗，我讨厌她，我又开始害怕她。”
“我学着改变自己，但是很难，我试着接受自己，至今依旧没有完全成功。我学着理解她，到目前为止，算是有了一点进展。”
女人再次拿起菜单，“我在菜单上加上了雪菜肉丝炒面和雪菜肉丝汤，开始改良糖醋鸡架和酱油肉。”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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