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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嗯~陈年往事~ ...

  •   张红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妹妹是老二,比张红小两岁,弟弟最小,比妹妹小一岁。

      张红五岁的时候,妹妹三岁,弟弟两岁。

      家里有五口人,四亩地,五只鸡,两头猪,一只羊。

      计划生育是那个年代农村的主题,张红自记事时起,说的第一个谎是父母亲自教的,爸妈说,看见开车的人来村里问,就躲,躲不过就说不知道,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你是谁家的小孩?”

      “不知道。”

      “你家有几口人?”

      “不知道。”

      “这是你妹妹吗?”

      “不是。”

      “不是姐妹,她怎么喊你姐姐啊?”

      “她是我小舅家的小孩,我是她表姐。”

      这是张红五岁时的即兴发挥。

      谎话当然搪塞不过去,张红家每逢过年过节就要被罚上一遍。

      躲在床底下不行,抱着妹妹藏在村头麦草堆里也不行,去外婆家避难也不行,都不行,怎么都不行,只要开车的人来了,就是在劫难逃。

      没有开车的人来,生活当然也不是万事大吉。

      爸妈早早下地干活,饭是要做的,猪要吃食,羊要吃草,鸡不能进屋里,也不能出大门。

      爸妈回来吃饭,弟弟妹妹是不会好好吃饭的,妹妹不吃饭就给个耳光,再哼唧就再踹一脚,弟弟不吃饭就瞪眼加大声呵斥,还不吃,就端起碗,把饭塞到他嘴里就行了。

      这是爸妈赋予张红这个长女的权利。

      家里的除了爹妈之外,一群畜生外加两个小畜生都在张红的掌管之下。

      在这个家里,张红从小就享受着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待遇。

      位高权重,对于日理万机的张红来说,踢毽子是什么?躲迷藏是什么?动画片是什么?

      张红只知道,自己喂猪、喂羊的时候,让弟弟妹妹互相监督,坐在院子里,谁动一下,就立刻报告张红,张红负责赏对方一巴掌。

      这个方法大部分时候都管用,但也有失效的时候,比如弟弟妹妹一言不合,俩人滚成一团,掐得你死我活的情况也很普遍。

      张家老二不是个省油的灯,总喜欢挑刺,张红做饭不好吃,要嘟囔两句,爷爷给弟弟两个糖没给她,也要嘟囔,张红分苹果,三份不平均,更要嘟囔。

      没别的办法,对于这种事情,张红都是拎起扫帚捶一顿。

      后来爸妈提建议,说总是打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教育。

      自那之后,张红都是边捶,边教育:“还敢不敢了?!长不长记性?!”

      妹妹很难搞,弟弟也好不到哪去,张家老三没什么不良爱好,但绝对和乖巧沾不上边,因为他实在是太喜欢看笑话了。

      自打他能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对两位姐姐,以及周围一切的蔑视。

      大姐要打二姐时,他总是帮忙递扫帚。

      大姐吼二姐时,他总要附和几句,比如:“就是啊,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啊?哎,狗屁不懂。”

      老二实在受不了这两重夹击,时常一把鼻涕一把泪,怒目圆睁,撕心裂肺地呐喊:“王八蛋!全都是王八蛋!”

      时间在鸡飞狗跳中渐渐消逝。

      但,年岁渐长的老二更爱挑事,老三也更爱看热闹。

      普通的扫帚,质量一般的擀面杖在这个家里已经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

      张红不得已开始升级武器,从擀面杖升级到菜刀,从板凳升级到板砖,才勉强得以维持这个家庭的暂时和平。

      没耐心的张红被弟弟妹妹日日夜夜,事无巨细的磨砺中成长得格外茁壮。

      唯一的不太好的一点是,提着刀,带着砖,追在小兔崽子后面边跑边骂时,被村里的人看到好像有一些些不太好。

      哎,自古忠孝难两全,不管了,不管了,该打还是要打,该骂还是要骂,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打着骂着,蹦着跳着,哭着喊着,一晃就到了上学的年纪。

      学肯定是要上的,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呢,怎么办?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张红灵机一动,向爸妈申请买了一把大锁,每次上学前,在门外一锁,完美。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久张红就发现,家里的电费用得太厉害,已经严重超出每月预算,财政危机。

      怎么办呢?

      没办法,张红每天上学前除了锁大门之外又多了一项任务,关电闸。

      因为家里弟弟妹妹太小,张红比同龄人晚一年上学,这么一来,正好遇上方非。

      张红十分看不上方非。

      半天蹦不出一句话来,好不容易说句话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做事也是磨磨唧唧,翻个书都是小心翼翼的,一点都不麻利。

      像什么话。

      欠收拾,棍棒伺候一顿,保证麻利起来,张红心里暗暗想。

      方非对于张红倒是没什么印象,因为对于教室里坐的每一个人都很新奇,一群新奇之中夹杂一个奇怪的张红也算不上奇怪。

      张红虽说对方非十分不屑,但因为日常实在太过忙碌,无暇顾及这么一个小喽喽。

      所以俩人的关系一直保持在没关系的状态。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第二年。

      第二年,张红二年级的时候,弟弟妹妹在家群龙无首,群魔乱舞,太碍眼了,爸妈一股脑把俩人一块送到了学校。

      三姐弟在学校里一相逢,便立刻胜却了人间无数。

      第二节课调节妹妹和同桌的战争,第三节课参与弟弟和隔壁班的群殴,从一个战场辗转另一个战场,张红的日子过得很是拉风。

      方非对于这三个要闹上天的姐弟,没什么感觉。

      毕竟家里老爷子的人生态度就是,无所谓,怎么都无所谓,没关系,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方非很好的传承了这一点,虽然每天身处学校,但坚定的保持着与世隔绝的态度。

      可生活绝对不是你说静好就静好。

      冲突发生在清明。

      在这一天的傍晚时分,村里的人们会到各家的坟前,烧纸祭拜,寄托哀思。

      方非的奶奶已经故去多年,就葬在这个村庄的一处田地里。

      爷爷上坟都是一个人去,方非自己在家。

      问题就出在这儿,方非自己在家,无事可做。

      嗯……别人有奶奶,我也有奶奶,只不过我的奶奶在地下,平时不能见面,也不能说话,只能清明的时候才可以说说话,好神秘。

      爷爷不带我去,是因为我和奶奶没见过面?奶奶不认识我?可是不认识的话,介绍一下不就好了。

      嗯……可能是爷爷觉得麻烦吧。

      那……要不我自己来?

      方非打开书包,拿出数学作业本,费好大力气把订书针取下,再从中间裁开又到厨房拿出打火机。

      方非手里握着破碎的数学本,兜里揣着打火机,摸黑走到了村头路口,停下了脚步。

      奶奶的坟在哪里,方非知道。可是,还有一段路,再碰上爷爷怎么解释呢?

      既然在坟前说话奶奶可以听见,那隔远一点,说话声音大一点,肯定也没问题。

      方非在路口蹲下来,掏出打火机,颤歪歪的点燃作业本,火苗蹿起来,火光映在方非激动的脸上。

      怎么办怎么办?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还是目光直视火苗?

      是先跪下磕个头,还是先喊奶奶?

      要说什么?

      在方非心潮澎湃,目光呆滞的注视下火苗渐渐熄灭。

      紧接着,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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