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药铺》林糖

2、（二）开战了

　　来这里第14天，末尾带4的天数，夜航左眼拼命跳，叹了口气。她决定让文明的沟通方式都去见鬼。

　　她走到朱小妹面前，重重踢了她的椅子。这脚踹得狠，坐在椅子上的朱小妹连同椅子一起向后移动。

　　朱小妹，22岁。到底年轻，这时眼睛露出这14天唯一的恐惧，少了之前的嚣张跋扈。

　　夜航瞪着她，“我念在你年纪小，我给你时间适应我与之前店长不同的做事方式，你做不好的地方，一次次好脾气和你讲道理。刚才叫你2次不可上班玩手机，你现在干脆坐着一动不动，你闹哪样！”

　　虽然有一些吓到，但是22岁也给了她年轻的斗气，60秒后，从懵逼状态逐渐恢复，用手反指夜航：“你凶什么凶，店长了不起吗？有本事你拿证据到经理那告我，店里所有同事也没谁证明我玩游戏，监控也没拍到。你要说你看到，我说你诬蔑。”

　　夜航嗤之以鼻这种幼稚：“大家都想做好人，都不会站出来说你。我们监控网线坏了，确实没拍到证据。但是我想让你走，需要这么多理由吗？前几天，你的好朋友小惠不是主动辞职了吗？”

　　听完这句话，朱小妹有些无措，为了掩饰心慌，她抓起身旁玻璃柜上的文档扔向夜航，示威说“你敢”。

　　店里其他同事没人敢上前劝和这两女子，一是不愿意惹朱小妹的暴脾气，二是顾忌新来店长。

　　这时，夜航的手机响，看着来电名字，她有些烦躁。事情发生10分钟不到，负责广州门店的郑经理就闻风，看来这家店有人爱背地里打小报告。

　　接起电话，未等夜航开口，郑经理先问话“你才来14天，一个辞职，现在另一个闹，你怎么做事。”

　　夜航走到店外，对着手机回复“郑经理，前任店长把是老乡的小惠和小朱长期分配一个班，两人上班玩游戏抽烟，经常对错账，说过很多次，屡次不改。而且小惠系统收货不及时，被我抓到卖未入库的药品钱不见，我问她钱去哪，她说不知道，监控又坏，我看不到夜售收银台情况。我不知道前任店长招这两人是什么情况，但是我不允许这些情况再次发生。”

　　郑经理沉思了下，说“这些如果属实，你尽量脾气收点，因为小朱可以上夜售，现在招上夜售凌晨上班的员工不好招，她走了，谁上。中山店是广州线上前三名线上单多的店，凌晨单也不少。你安排其他人上，他们会辞职。你们门店另外两位营业员是执业药师，现在广州分公司筹备连锁，要跟上北京总部想上市的计划，每个环节必须符合药监新规定，现在急需执业药师，我们也不能让执业药师走。你退一步。”

　　“哦……”夜航听完郑经理的话，拉长了“哦”，接着说“我觉得为了公司规范管理，有些人不适合做好工作，还是不留好。要不然我没信心做好工作。我住附近，凌晨的夜售我可以上一部分，另外为了夜售，有心招聘，我想公司会想办法招到人。”

　　郑经理想了下说：“这样，我和小朱聊下，实在不行，我们把她调走，再想办法给你安排一个夜售。”

　　夜航：“嗯。谢谢郑经理理解。”

　　夜航挂完电话时，小朱电话响起，不用猜，是郑经理的电话。

　　此时夜色降临，夜航已得到她想要的处理方式，她想下班了。她对今天和朱小妹搭班的小可说“晚上你多注意看店，小朱晚上估计会有很重的情绪，我先下班，有事给我电话。”

　　拖着疲惫的身体，她往出租屋走。路过便利店，她犹豫了下，还是走进去买了包万宝路。走出便利店，才想起宿舍没有打火机，她已经戒烟2个月。又重新走入便利店买打火机。

　　再次抽烟，是今天事情多的烦躁，也因为朱小妹。

　　冷静下来，夜航知道，她未必真的想让朱小妹走，否则以她脾气，她不会容忍这样一个人14天，早让朱小妹和小惠一起离开。小惠是留不得，品行触到她底线。但是朱小妹不是坏孩子，是自卑敏感的耿直小刺猬，对周围没有安全感，而且年纪小，不会明辨是非，很多事情被小惠带着走，以为一些小聪明是自己厉害。最近她脾气冲夜航，也可能是为小惠打抱不平，毕竟认识夜航才14天，认识小惠2年。

　　回到宿舍，她点燃烟，慢慢吐圈圈，看着烟雾陷入发呆。

　　夜航记得第一次见到朱小妹，她扎着高马尾，穿着黑色T血和破洞热裤，把工服搭在肩膀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指着小惠手机平面“快长风破浪”，说完，吸一口烟，继续说“TMD，你快□□死了”。

　　她们见到夜航，以为是顾客，朱小妹先开口“要什么”。夜航盯着她们几秒钟，说“我是夜航。”她们立马反应过来，之前上面已通知她们新来店长是谁。朱小妹把烟丢在地上，脚踩灭，低下头穿工服，把旁边椅子上的万宝路和打火机放入工服口袋。

　　夜航严肃对她们说“上班不允许玩游戏，禁止在门口抽烟，影响形象。”

　　小惠讨巧不回，朱小妹为她们顶嘴夜航“现在店里没单，我们该忙的事情忙完了，休息一会不行吗，我在外面抽烟有脱工服。”

　　夜航撇一眼她，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她很像年轻时的自己。

　　夜航一根烟抽完了，拿起手机，给郑经理发一条信息：您刚才说得对，我待会等她情绪冷静，我再好好和她谈下，这次没谈好，你再让她走，谢谢。

　　才刚来，夜航不想给郑经理留下不好印象，她不喜欢麻烦，虽然她知道，她是任总派来，也是紧缺的执业药师，凭这些，郑经理都不会为难她，但还是放低态度为好。

　　另外，这次架吵开也是好事，她相信朱小妹的聪明，知道她底线在哪，而且朱小妹心里也清楚，这家公司虽然上夜售很辛苦，但是有额外补贴，朱小妹在其它公司拿不到这样的薪水，何况她本身就是个夜猫子，又住在附近，这份工作很适合她。

　　3小时后，晚上11点半，夜航走向门店。一脚还未跨入，就听见里面激烈争吵声。今儿跳左眼，看来是一场又一场吵架节奏。

　　一大叔想退息斯敏（氯雷他定），他买回去发现家里还有，觉得新买的多余，再次拿来退。朱小妹不让退，因为药品特殊。客户就撒泼骂人威胁说砸店。

　　夜航一走进店，就看到朱小妹投来有些无助眼光，大喊“店长”。夜航内心不禁柔软，真的才22岁，又遇上不要脸大叔，不然不会叫她店长，找靠山。

　　“不好意思，国家《药品经营质量管理规范》规定，要求药店除药品质量原因外，药品一经售出，不得退换。您可以到药监局去确认这个规定。而且我拿别人退回的药给您，您敢吃吗？您不怕这中途什么变故吗？这关系人命。要是您还有问题，我打110，让警察过来协商，看警察愿不愿意为您承担这份风险。”.夜航一边拿起手机准备打110，一边礼貌对客户说。

　　大叔担心警察过来，不再纠缠，拉着脸准备离开药店，这时夜航叫住他“谢谢您的理解，我们也理解您，这样吧，我送您一包纸巾，这包纸巾也要五六块钱呢。”

　　大叔看了一眼夜航，脸色缓和很多，说“嗯”，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深夜话聊，谈一整夜，以下是人生哲学了，泡点咖啡，继续看。

　　事情解决，夜航看朱小妹，揶揄她：“傍晚对我凶得句句有理？刚才怎么不把那气势对那大叔。”

　　朱小妹低声回“配送都出去送货，小可下班，夜售店里剩我一个人，我害怕凶巴巴的男人会对我做什么。但是我又怕退回来的药有问题，尤其这种人退回来的可能会害人。”

　　夜航：“看来你还不错哦，担心会害人。我刚才听你喊店长了，喊得挺快速，是不是我也没那么让你讨厌吧。要不，一起抽根烟，聊聊。”

　　朱小妹带着疑惑和夜航到门口角落。心里在想，那个下午踹她椅子的怒店长，不是讨厌她吗？刚才不仅说她是好姑娘，现在又请她抽烟？

　　夜航掏出晚上买的万宝路，一根给朱小妹，一根给自己点上。朱小妹不可思议看着她，抽烟的样子比她还老练！朱小妹问：“你怎么和我想象不一样。”

　　朱小妹：“你刚来那一天，我感受到你很看不起我们这种没念多少书，又抽烟又说粗话的人。我那时就抵触你，没想到你也抽烟。其实你人挺可以的，我才敢对你发脾气，是我一开始抵触你，也不适应你要我遵守太死板的规矩，我心里都会有反抗。”

　　夜航：“我是挺鄙视你们，但鄙视你们把工服搭肩上，又抽烟，又玩游戏，然后又担心别人看不起你们，真差劲。既然选择那样对待工作，就要有勇气接受别人的不认可，否则，就按照别人的规则去做。我是抽烟，但什么时候抽，怎么抽，我会有分寸。你要想耍酷，那得全套装逼，下次把工服放店里，别搭肩上抽，这工服搭烟，难看死了。我愿意站在这和你聊，说明我不讨厌你，我要真讨厌你，还能留给你说那么多废话的机会？不是吗？”

　　“咱俩敞开说吧，你觉得咱俩能好好合作吗？不可以的话，那就祝你开心去其它地方。可以的话，需要我做到什么？”夜航接着问她。

　　“我最近容易情绪多，因为我在适应你。我不喜欢规矩，你可以告诉我要做什么，但是不能用命令口气强制我做按照你说的做，我想自己灵活安排。一对账我就闹心，你别让我对账，容易错，你让小可做，他做得很好，可以吗？”

　　夜航：“可以，但你也得答应我。你得尽量把私人情绪和工作分开，你下次有问题，可以有情绪，但是不能耽误工作，哪怕还会和我吵架，我也希望你把问题说开，而不是自己瞎想。你想打游戏，必须是店里不忙，你的搭档允许你休息，你才能躲在角落玩一会，过后要懂得替搭档多做事。。你想抽烟，必须脱下工服放店里，再去店外角落抽，工作有工作样子，抽烟有抽烟样子。我让小可对账做账，他多做事了，你平时要多帮他做货架卫生。我们试着这样再相处一个月，不行拉倒，可以吗？”

　　朱小妹重重回夜航“好。”然后又说“私事和工作，我有分开。我知道你担心小惠事情影响我，其实没有，一些事我清楚，她确实做不对，虽然她是我朋友，但是我没你们想得幼稚。我不懂人情世故，说话直，有时也无理和你闹情绪，让你误会了，但我年龄比你小10岁呢，你得多让我下。”

　　夜航“你也知道自己说话鲁莽呀，脾气直不是坏事，这个年纪就该有这个年纪的样子，追老成稳重倒没意思。但是记得保护自己，以后遇到闹事直接报警，但是遇到这种晚上出现的不要脸，记得别太激怒对方，店里就你一个人，所以后来我送纸巾。或者你干脆看下这个药成本价，退钱给来者不善的人，然后做报损，偶尔小成本，我为你们赔得起，也减少夜间的不安全。”

　　朱小妹：“嗯。刚才你怎么知道那个规定，它哪里来的，还说得一字不落。那个人一听是国家规定的，就不闹了。”

　　夜航：“那是每家药店都要贴在客户看得到的位置的条例，你们没贴和学。不愿意学习，没人鄙视你们，但会吃亏，明天上班，贴这个条例在收银台的事情，我交给你做，行不？”

　　“没问题。”朱小妹回。

　　夜航看向手机，已经凌晨零点45分，配送也陆续回来了，朱小妹应该有安全感了。她该回去休息了，明早还很多事。

　　她把剩下的烟都丢给朱小妹说“抽烟不好，我戒烟了，今儿烦躁才抽两三根，剩下的让你耍酷吧。我回了。有事，后面慢慢和我聊哈。”

　　“好”朱小妹。

　　夜航走在路上，看着月光，心情不错，明天可以不用左眼跳了，因为睡眠可以充足了。这些天头痛的人事，一件件处理。

　　到住处，她向门店群里发了一段话“我不喜欢管人，有事你们搭班同事互相协商，但请你们自觉。如果答应对方可以休息一会，就不要背后到处抱怨对方不做事，如果觉得不想答应对方或者有意见，要敢于说出来。想做好人，又不敢说不，就要有能耐受委屈。我欣赏直接说出问题的人。如果你们协商不好，欢迎随时来找我。”

　　如何更好与周围人相处，不止朱小妹一人，还有他人，也包括夜航自己，都需要继续学习，直到懂得、理解社会，不再对外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