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是文坛泰斗》十年黛色

41、第四十一章

　　任谁都能听出来，唐翊这是在骂人，骂的还是当今圣上。然而在座的三人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沈卿彦只一味缩着头，皇帝悠闲地咂了一口茶，好像被骂的根本不是自己，只有卢氏含笑道：“翊儿从哪儿回来的？”

　　唐翊也不管皇帝在场，撩袍入座，道：“刚去了趟冯家。”

　　皇帝端着茶杯的手一僵，低头喝茶。

　　卢氏笑着觑了一眼皇帝，继续对唐翊说道：“皇上正在与我商议莞儿的婚事。咱们家虽然和谢家议过亲，不过时隔许久，也都过去了。莞儿如你亲妹妹一般，你也要多替她考量。”

　　“母亲说的是，”唐翊道，“儿子与那涿郡王的长子见过几次，为人如何尚不好判断，只是……似乎有口吃的毛病。”

　　“哦？”卢氏转头看向皇帝，“果真如此？”

　　皇帝挑眉，看向沈卿彦：“果真如此？”

　　沈卿彦呛了一口水，心里把皇帝骂了一百遍：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怎么到最后竟是我收场？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卢老夫人还眼巴巴地看着。沈卿彦清了清嗓子，道：“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上次长子进宫，并没有同陛下说上几句话，所以陛下您没听出来。”

　　“原来如此。”皇帝和卢氏异口同声。

　　卢氏笑了笑，说道：“口吃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那魏明帝不也有口吃吗？”

　　皇帝与沈卿彦纷纷点头，唐翊沉了脸色，一语不发。

　　“不过么，”卢氏突然转了话锋，“我家莞儿是个能言善道的，如果嫁了个丈夫是口吃，岂不是吵架都吵不利索？我看这两个孩子不合适。陛下，咱们再斟酌斟酌，啊？”

　　皇帝自然听得懂卢氏话中的意思，点头道：“老夫人说的是，夫妻相处，吵架能吵得痛快才最要紧。不着急，朕瞧着好的，自给莞儿留意。”

　　卢氏满意地点了点头：“陛下今晚在此用膳，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栗子鸡，我去看看火候。”

　　“有劳老夫人。”

　　卢氏起身往后走，皇帝、唐翊和沈卿彦都站起来，目送她离开。

　　卢氏一走，室内的气氛就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皇帝觑了唐翊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督察院判你闭门思过，你却暗中勾连内阁重臣，不怕再吃官司么。”

　　沈卿彦但觉一阵寒意飘过，将脖子往领口里缩了缩。

　　唐翊淡淡道：“我是去探望长辈，何来勾连之说。冯阁老好歹是国丈，陛下慎言啊。”

　　沈卿彦默默往后撤了一步。

　　皇帝舔了舔嘴唇，继而轻笑一声：“唐翊啊唐翊，朕今日可算见识了你的风度。谢家都退婚那么久了，你居然还霸着不放，耽误了人家姑娘的青春，你可怎么还这笔债啊。”

　　唐翊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语气却仍是淡淡：“论风度臣自然不及陛下，当初冯家三次拒婚，陛下私自出逃追到洛阳，死乞白赖让冯家小姐嫁给你。真是……风度感人。”

　　皇帝气得直嘬牙花子：“朕那也算求仁得仁。你呢，心悦人家莞儿，结果莞儿偏偏喜欢那个廖世凡。人都死了，你还怎么争？唐翊，死局啊！”

　　唐翊蹙眉：“你说什么，小谢喜欢廖世凡？谁说的？”

　　皇帝终于踩到了唐翊的痛处，一脸的幸灾乐祸：“哈，你真不知道啊？莞儿千里救夫，都求到朕的皇后那儿了。你这忙前忙后的，啧啧，惨了点啊。”

　　皇帝年幼时便认识唐翊了，印象里唐翊永远是一副太上忘情的高洁模样，不接地气的很。今日能见他吃一次瘪，简直人生一大乐事。

　　“沈卿彦，可是真的？”唐翊问道。

　　被这样连名带姓地点了，沈卿彦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刚才趁两人不注意已经蹭到门边了，只差一步……沈卿彦无奈地转过头：“我也是今天才听说。”

　　唐翊的脸色已然十分不好看了。皇帝紧紧盯着唐翊脸上的变化，恨不得将他此时的表情刻在心里，以后遇见什么不如意的事还能拿出来取乐一番。

　　“公子，莞儿小姐回来了，老夫人通知前厅开宴。”下人在回廊下高声痛传。

　　沈卿彦如蒙大赦：“就来，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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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又清筷子扒拉着碗里的几片茶叶，眼睛从碗口上方打量四周。今天饭桌上的气氛实在诡异。最瞩目的就是唐翊的一张黑脸，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了他。谢又清仔细回想，确定跟自己没有关系，也就不再理会。奇怪的是她干娘也毫不在乎，甚至对着唐翊的黑脸露出了满含深意的笑容。坐在主位的皇帝也时不时自己发出两声憨笑，不过他一向是不太聪明的，谢又清也就没网心里去。最奇怪的要数沈卿彦，平日里那般风流不羁的人，今日的神情态度活像个受夹板气的小媳妇。

　　相比之下，还是冯语堂最正常。他今日跟着谢又清回来，本是要圆拖欠了许久的一饭之约，谁料想遇见这么个修罗局。他看看黑脸的老师唐翊，再看看端坐上首的皇帝姐夫，刚拿起来的筷子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和谢先生吃一顿饭怎么就这么艰难？

　　在座都是极有修养的，饭桌上听不到一点声响。直到大管家双瑞带着丫鬟们端上莲子羹，才短暂打破了沉默。气氛一松，皇帝率先开了口：“谢先生，今日望嵩楼下，勇气可嘉啊。”

　　谢又清一怔：“陛下也在场么？”

　　皇帝笑道：“当时朕正在二层观景，先生呼唤没能现身，莫怪。”

　　谢又清心里敲了两下，自己假借皇帝名头，竟然被捉了个正着。不过她从小受自己老爹熏陶，早就练成了一张厚脸皮，道：“无妨，左右也没生出什么大变故。”

　　卢氏听到这儿，问道：“望嵩楼怎么了？”

　　谢又清便将学生们如何静坐，又如何被有心之人煽动，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卢氏听完，心有余悸，道：“下回遇见这样的事，可记着躲得远远的。那群学生若真疯起来，你一个小姑娘，受了伤可怎么是好。”

　　冯语堂终于抓住了机会，说道：“公夫人请放心，有我在呢，我会保护谢先生的。”

　　卢氏对冯语堂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当初若不是他带着谢又清去刑部探监，哪会有后面这许多波折？虽是这样想，可到底是冯家的孩子，于是道：“国舅爷还是先护好自己吧。”

　　“既是有人刻意煽动，谢先生是如何平息的？”沈卿彦问。

　　谢又清道：“学生们不过是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我许诺了他们，会请命出任太学学正，亲自调查。”

　　饭桌上霎时安静了，是比方才更加令人窒息的静。

　　“莞儿，你说什么？”卢氏惊诧道。

　　谢又清道：“干娘，我想做太学的学正大人。”

　　卢氏瞪大了眼睛，一时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帝道：“谢先生，这话可是不能轻易说出去的啊。你今日许诺了，将来没有做到，学生们的情绪恐怕更加激动。”

　　谢又清道：“我既说得出，就自然做得到。此事，国子祭酒也是支持的。”

　　卢氏惊讶地看着唐翊：“是你的主意？”

　　唐翊低了身子：“是，儿子今日去找冯伯伯也是为了商议此事。”

　　“荒唐！”卢氏一拍桌子，满桌的杯盘都震了一震。唐翊急忙起身，恭敬站在母亲身侧。

　　谢又清本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见干娘如此反应，急忙离席：“干娘，有何不妥？”

　　卢氏急急说道：“你是女儿家，如何能做得了学正官！”

　　“可我已然是太学的侍讲先生了。侍讲做得，学正如何做不得？”谢又清说。

　　“那怎么能一样。”卢氏扶着前额，双瑞急忙碰上凉茶让她饮来消火。卢氏勉强喝了一口，缓缓心神，道：“学正官，正五品。朝堂，那是男人的天下，你去，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可知等着你的是何等凶险！”

　　谢又清蹙眉：“母亲言重了。书院也是男人的天下，我为学至今，也并不觉得如何凶险。”
　　“不一样，不一样！”卢氏切切道，“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皇上，您可不能由着这丫头胡来。”

　　皇帝却不知该作何反应，与沈卿彦对视一眼。

　　“干娘既不许我，便说出个理由来。只一味不许，我是不服的。”谢又清话一出口，就有几分后悔。她从未如此顶撞卢氏，尤其今日当着这么多人。可她实在被那句“不许”激怒了。她天生就一副反骨，旁人越说不行，她就越要试一试，头破血流也挡不住她。

　　“小谢！”唐翊低喝了一声。谢又清对上卢氏的眼睛，抿唇，眼中泛泪。

　　“母亲，此事儿子已经安排妥当，定然会保护小谢周全。”唐翊低声说道。

　　卢氏不可置信地看向唐翊：“你这意思，就是板上钉钉，再无悔改了？”

　　唐翊道：“是。”

　　“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卢氏痛心地责问。

　　唐翊却仍是坚决：“请母亲谅解。”

　　“好，好！”卢氏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双瑞急忙上前搀住。卢氏看了唐翊，又看向谢又清，道：“果真是长大了。也罢，我管不了你们，自然有人能管！”

　　言罢，便扶着双瑞的手，离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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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坐上回程的马车，皇帝仍旧心有余悸。再看一眼沈卿彦，脸色白里透青，跟块翡翠似的。

　　“吓的不轻吧。”皇帝道。

　　沈卿彦擦了擦汗：“这一下午，可真够瞧的。”

　　“没想到卢夫人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也真没想到，唐翊会出这一招。”皇帝仰头，忽而挑唇一笑，“有趣。谢又清若真做了五品学正，咱们大庸才叫真变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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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