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宁》温豆花

4、第 4 章

　　第四章
　　说曹操，曹操到，而貂蝉永远都在骑马来的路上。
　　宁皓昱实在是想不通，重庆这么大，商场这么多，为什么自己难得出来逛一次街都可以遇上魏以微？
　　宁皓昱还站在门口踌躇到底要不要进去，魏以微就已经回过头看见了她。没有半分惊讶，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好久不见。”
　　宁皓昱做不到像她那样坦然，也懒得像她那样费精气神在表面功夫上，只是淡淡回应道，“确实好久不见。”
　　和宁皓昱同来的聂以珠暗戳戳给宋桁筠发消息：「正宫跟冷宫正面交锋，时代广场B馆三楼的首饰店。」
　　宋桁筠只是回，「冷宫是谁？」
　　聂以珠收起手机，有点被无语到，不想再回，静静地看好戏。
　　然而帷幕还未拉开就已经被主角喊着收场，魏以微丝毫不介意宁皓昱的反应，只是对宁皓昱微微一点头，“我先走了，再见。”
　　宁皓昱没说话，魏以微突然回过头来问道，“不用去医院了吗？”
　　宁皓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聂以珠感觉不对劲，上前一步正好扶住软了腿的宁皓昱，魏以微嫣然一笑，“人家医生只坐诊到下午五点半哦，抓紧时间。”
　　看着魏以微窈窕离去的背影，聂以珠问，“宁子，她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宁皓昱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心下依旧一阵一阵怵得发紧，笑得苍白无力，“我之前痛经去医院开药碰巧遇见了她，她说不定误会了什么又在那里自作多情什么，真没劲。”
　　聂以珠没再怀疑就哦了一声，“咱不跟她多计较。走吧，卫子衍还在A馆等我们，菜也点好了就等我们去吃了。是你喜欢的火锅哦！”
　　宁皓昱低着头应了声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一直保持到了吃饭。雾气氤氲中宁皓昱夹着一片牛肉烫，卫子衍看着她刚下筷子不过一分钟就神情恍惚地起筷，连忙用筷子给压回了锅里，“才变颜色啦！”直到烫好她才收回筷子，宁皓昱交起牛肉到碗里反复地拣来拣去，沾满了蒜蓉就是不动筷。卫子衍实在看不下去，怕听到什么“以前他就是这么提醒我的”之类的话，提前开了口，“你是遇到宋桁筠了？”说出口才觉得后悔，那不也引得上去吗。
　　聂以珠在一旁摇了摇头，“比这个更严重。”
　　卫子衍在一旁挑眉，“魏以微？”
　　宁皓昱直接撂筷子了，卫子衍乐了，“这人到底是个何方神圣啊，要不我抽个空帮你会会她，让她远离你家总裁，方圆五十米内不得靠近否则自我了断？”
　　宁皓昱依旧是那副被吸了精气的神情，恹恹道，“那怕是自我了断的人是我。”
　　卫子衍看见锅里的丸子浮起来，连忙夹了一个到自己碗里，“我听我哥说公司里最近好像在作为甲方和你男人谈合作，用不用暗示一下？”
　　聂以珠直接发了话，“得了吧股东大人，你哥说的你要是再胡闹，他就把你庄园里面放白粉虱和白蜘蛛，把你种的那些植物全部害死。我之前看他有在浏览危害玫瑰的昆虫有哪些哦。”
　　“太狠了吧！”卫子衍是真的撂筷了，柳眉倒竖，“看我回去怎么倒腾他的书！”
　　聂以珠成功岔过去了她刚刚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暗自松了一口气。
　　一直沉默的宁皓昱突然开口了，“我好想他。”
　　说完，把那片可怜兮兮的牛肉一口吃掉。
　　之后她的胃口好到不行，还点了一大碗蛋炒饭，一旁两个人都惊呆了，宁皓昱只是说，“我想长胖一点。”
　　见过丰腴的魏以微的聂以珠沉默不语，而且她也实在不想说“魏以微不是胖，人家是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缺，不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多”这种打击她的话，更何况宁皓昱的确太瘦，自己都不太敢和她站一块儿了。
　　反正长点肉也好，这样她男人也开心。
　　无人阻止的宁皓昱很是放肆地敞开肚皮吃，已经半饱的其余两人都被宁皓昱的架势感染到，纷纷放下筷子看向她。宁皓昱把嘴里的丸子吞下去，打了个短促的嗝，“真好。”
　　聂以珠作为全场唯一一个有对象的人，吃饭过程中频频看手机这点宁皓昱和卫子衍都很谅解，一次放下手机后又凉凉莫名插了句话，“哎呀，过不了多久衍衍也就大学毕业了，想起当年你顶着一头黄毛在学校为非作歹，好像还是昨天呢。”
　　卫子衍感受到了话里有话，再次放下筷子真诚地看着她，“请您有话直说，别学我绕弯儿了。”宁皓昱趁机捞走一个浮起来的撒尿牛丸。
　　聂以珠对她粲然一笑，“陈均栖今天回国呢，晚上九点到江北机场。”
　　聂以珠是个狠人，拿捏准了自己身边两个好友的七寸，果不其然接下来一顿饭卫子衍心不在焉，宁皓昱很开心地抢走了余下的撒尿牛丸，两个人实在看她可怜就允她先行离开，顿时一个人形闪过没了影儿。
　　直到服务员面带微笑过来又问了一遍需不需要添汤，宁皓昱才把锅里捞起来的最后一片藕给吃完，“走吧。”
　　卫小姐财大气粗，追男人之前还不忘付了账。
　　靠在车旁等待多时的卫子珩笑语晏晏，吸引了周遭一片男女的目光。宁皓昱不禁觉得现在果真是二十一世纪，民风开放。像卫子珩这副好皮相的男人虽然少，可没见过这么夺目的。卫子珩身后那辆车虽然也确是辆没个几百万拿不下来的好车，可如今经济发展蒸蒸日上，条条通罗马的大路这样的好车并不罕见。再好车加上好皮相，卫子珩难说不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不得不吸引了男男女女的目光，甚至男性居多。看车还是看男人这就不由得知，不过现在“同性才是真爱”的风刮得如此大，不免有些跟风群众难免以审美的目光去打量这个有辆豪车的男人，亦或是配了个美男的豪车。
　　聂以珠一出商场老远就看见了自家男人，跳起来挥手。宁皓昱恶毒地想，寝室住着的时候就说自己是近视看啥都模糊一片，自己书柜积灰了都不管直接搬出去住的狗女人，现在就不近视了，真行。
　　爱情的力量使得不近视的聂以珠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扑进男朋友怀里，卫子珩笑得宠溺，低头在聂以珠额头上亲了口。看得宁皓昱直翻白眼，偏偏聂以珠还回过头来说，“一起走吧，顺路送你一程！”
　　怕得糖尿病的宁皓昱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吃撑了想多走走，谢谢好意啊！”笑得客气却想就算是天安门跟故宫的距离我也受不了让蜜里调油的这对小夫妻送。
　　然而心底却实打实是羡慕着的。
　　从初中到现在，七年的时光都如此，怎能不令人羡慕呢。
　　而自己，两年都度不过，十年才开始痒呢，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连个男人都栓不住。
　　宁皓昱不是个近视眼，同样老远也瞧见了一个熟悉的瘦削的身影，同样靠着一辆豪车抽着烟，整个人就一大写的冷峻。此刻宁皓昱就没空像刚才那样有一大篇不着边际的想法，只觉得自己昨天晚上转的水逆微博真是转对了，想什么来什么。
　　宋桁筠也是凑了巧，自上次被宁皓昱拒绝后天天在公司加班，苦了手下一帮人不敢下班，天天加班到夜深。一份合同拖着和甲方翻来覆去地谈，搞得卫子珩头疼，跟聂以珠说了几句，聂以珠心疼男人，又把自家闺蜜拉出来卖，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饭局，和宋桁筠公司就在一条街上。今儿又准备加班的，聂以珠说宁皓昱在，从办公室出来时头也没回。正准备进去送文件的秘书只感觉到身边一阵风，缓过神来时宋桁筠已经进了电梯，还发了消息说公司电梯太慢，年末维修的时候换一个。
　　深谙自家老板脾性的小张知道这副赶着投胎的架势多半又是和那位有关，当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反正嘛，跟了老板这么多年，哪次失控暴走不跟那位宁小姐有关呢。
　　宋桁筠觉得自己等了半个小时，不算亏。
　　他同样也老远看见了宁皓昱手里揣在风衣口袋里走来，脸上依旧是一个人时生人勿近的神情，是他遗世而独立的宁皓昱。身上那件焦糖色的大衣还是自己去年过年时给她买的，口红涂的颜色也是她最喜欢的那个。
　　宋桁筠觉得，这样的宁皓昱他很熟悉。
　　宁皓昱想的倒是，这次自己觉得应该穿新买那件外套不过分吧，毕竟还和姐妹一起吃了饭，再穿给宋桁筠看也不过分吧......
　　宁皓昱走近，对宋桁筠笑笑，“好久不见。”
　　又是这句烂开场白。宋桁筠看着她的眼睛，“一个月，好久不见。”
　　有一瞬间的冷场。
　　还是宁皓昱先开的口，“哦，虽然电脑在你那儿，但我该画的稿我也都画了，我也和你们公司的人在联系，也没有什么问题。”
　　宋桁筠气那天晚上，后面宁皓昱讨论公事都懒得回，直接又把创意总监甩过去打发。自从那天撞破了总裁的私情，他也更不敢对这位轻怠，基本上宁皓昱发过来的稿都悉数过了关。
　　宋桁筠觉得挺好，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哦，那挺好的。”
　　“哦对了，你的电脑。”宋桁筠转身拉开车门递给她，宁皓昱接过。
　　两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知是哪方的有意，哪方的无意，微微碰到又急忙分开，像是背着世人偷情的一对人，生怕被人看见。
　　手真冰，要风度不要温度。这是宋桁筠的想法，于是他再次拉开车门，“我送你吧。”
　　宁皓昱刚从商场出来时还觉得热，现在在大街上站久了确实有点冷，立即点了头，“行啊。”
　　直到上了车宋桁筠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送个头啊那房子可是你在住......
　　宁皓昱也是懊悔，自己都把房子租出去了这是要回哪儿去啊......
　　两个人各自怀揣心事，宋桁筠在车水马龙的不夜城里开得极慢，宁皓昱暗悄悄给聂以珠发消息，「我遇见宋桁筠了，他送我回家，我今晚来你家凑合一晚行吗？」
　　此时那一头早就到了家的那双人正在卫子珩的家里，聂以珠挣扎着躲避卫子珩的亲吻给宁皓昱回消息，「可是卫子珩在这里啊你懂的......」
　　卫子珩很不满，看了一眼聂以珠的手机，捡起床下裤子掏出里面的手机给宋桁筠打电话。
　　不过三秒就被接通，“喂？卫总？”
　　“我觉得上次签的合同有问题，您现在能否马上过来商量分红的问题？”卫子珩咬牙切齿加重了“马上”两个字，作为乙方的宋桁筠知道聂以珠宁皓昱的这层关系，看了一眼低头聊微信的宁皓昱沉默了三秒，“行，我这就过来。”
　　宁皓昱不知道电话那边是卫子珩，听到他的话没有深想这个卫总是聂家那个卫总，只是懂事地说，“你就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来吧，正好我想去一趟超市。”
　　宋桁筠自然是没有异议，下车时两个人都如释重负暗自松了口气。宁皓昱关上车门，对宋桁筠笑笑，“那么，再见了。”
　　宋桁筠再觉得不舍，也只能说，“嗯，再见。”
　　宁皓昱转身就要走，他又叫住了她，“等等。”
　　宁皓昱疑惑地转过头去，宋桁筠看着她的眼睛，“是‘see you’那个再见，还是‘goodbye’那个再见？”
　　宁皓昱一开始还没听懂，紧接着反应过来暗自红了耳朵，“看缘分。”说完便转身跑开。
　　宋桁筠看着她的背影哑然失笑，我们怎么会没有缘分呢。
　　宁皓昱转过头去大步离开，没有听见发动机的声音，多么想回过头去看一看他啊。
　　可是，不能。
　　宋桁筠，尽管我很爱你，可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贪心，而和你在一起。
　　一想到这里，宁皓昱就心酸到无以复加，哭得像是一个走散的孤苦无助的孩子。
　　我宁可，是永远不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