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嘘，别说话》凡予

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赵云澜直到上车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这是少有的理智崩乱。

　　沈巍还在一边看着呢。

　　赵云澜忙看向沈巍，发现他也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发呆似的盯着自己。

　　半晌，沈巍才道，“谢谢你。”

　　赵某人先是回句不用谢，然后才反应过来沈巍说这话的意思，同时心里涌上很复杂的感觉。

　　沈巍这是谢他没有把他当外人。而且最近这脑子反应力好像变慢了，嘴太快了。

　　赵云澜的感觉没错，沈巍的态度总是处于自卑当中，其实一开始赵云澜觉得沈巍是谦虚，可相处久了才发觉，这是发自灵魂的自卑。

　　他很想告诉沈巍他不必有任何自卑感，他与平常人没有任何不同，可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说这样的话。

　　那些失去的记忆他还没有恢复，故事都没听完，赵云澜隐隐觉得，如果冒然开口，只会让事情更糟。

　　两人都没说话，赵云澜启动车子，开出特调处大院。

　　看着不知何时乌云密布的天空，赵云澜长呼一口气，“你觉得，会在哪里出人命？”

　　沈巍深思一会才道，“先去一趟学校，我得去我的电脑。”说完就看向天，慢慢放空了眼神。

　　下一秒赵云澜已经转方向盘向龙城大学驶去，和掠过的车辆，疾行的路人一样，不敢坐一丝停留。

　　路上闲闷，赵云澜是不是挑起话题想解闷，无意聊到沈巍过去的时候，沈巍沉默了一会儿才迟疑片刻才道，你是真的想知道，还是感兴趣问问而已？

　　“当让是想知道，沈巍，你……这些年是不是也很难过[i]？”

　　“……还好，怎么活都是一样。”

　　沈巍说这句话时眼里的光似乎更暗了，连语气都透着股疲累与无力。

　　在那场围捕结束后，在所有的事都结束后，沈嵬踏出特调处大门的那天正下着雨，他第一次明白父亲常说的“无处可去”是什么意思。

　　沈嵬一个人走在大街，低着头，任由冰冷的雨，透骨的凉意穿身而过，思考着接下来他该怎么做，能怎么做。

　　弟弟不知道去哪了，沈嵬才很大可能是被“蛇楼”余党逃走的时候一起带走了，算算日子，这时候应该快回到大本营了吧，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会是下一任老大，肯定会被好好保护起来。

　　赵云澜又去哪了呢？听赵叔叔说，他受伤了，已经被带往了什么总部，受伤？我没看见他受伤啊，当时被父亲掐住脖子要挟警察，身上除了一些皮外伤，好像就没什么了，哦，我知道了，云澜的母亲是被父亲杀死了，在赵云澜面前……

　　父亲也死了。

　　嵬[ii]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自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曾经想脱离组织的愿望，实现了……只是和他想象中的方式不太一样。

　　嵬觉得自己哭了，揉揉眼睛，嗯，是哭了。

　　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孩子，所有人都在为各自的目的忙碌，没有时间为一个对自己不重要的人停留。

　　好在嵬现在也不希望有人注意到自己。

　　嵬四处流浪，本想着去找那个什么总部，找到赵云澜，可是又怕他恨自己，不，云澜现在肯定恨死自己了吧，杀母仇人的儿子。

　　四处流浪的他，印象中直到秋天了，才被现在的养父找到并收养。

　　养父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份，刚开始有意无意的引导嵬学习技能报仇什么的，只是当时的嵬已经心灰意冷，顺了养父的意，但不是为报仇，只是想着能报答养育之恩，学习了计算机，3年后成为养父众多养子中最让他满意的那个，并命令沈嵬潜入科尔马索尼家族。

　　在这些年中，嵬为了在里世界立足，听从了养父的建议，改回沈姓。

　　“哦……”赵云澜又一次踩下刹车，纳闷今天怎么这么堵，“你的养父，很不一般啊！他是干嘛的？”

　　沈嵬嗯了声，解释道，“关于养父，我很抱歉不能说太多，只能告诉你，他姓张，实力强悍，在道上很有威望。”

　　“没事没事儿……”赵云澜做了个我理解的表情。

　　接着又是一阵寂默。

　　“你恨我吗？”

　　“？！”

　　几乎是同时，车内不算大的空间内响起两人的说话声，而后又同时惊讶的看向对方。

　　雨滴答滴答落下，转瞬倾盆。

　　赵云澜是最先忍不住的那个，“我不恨你，我恨的人是沈重楼，可他已经死了。虽说有父债子偿的说法，可那对我来说并不……你恨我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沈巍反问，然后想了想，“如果是因为父辈的事，我没人恨过任何人，父亲走的路本身就是错的，有那样的下场是应该的，我唯一恨的就是我自己，我为什么要生到这个世上，我厌恶我生存的环境，却不能反坑离开，我也厌恶我做的事，可是却不能违背，这一切都是因为，恩情。父亲跟养父，都对我有教养之恩，我……不能无所报答。”

　　沈巍的声音像泡在海水里，充满压力，透着无助。脑袋慢慢靠在车窗上，仿佛想找一个依偎，这个样子与平时的温文儒雅，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样子截然不同。

　　赵云澜注意到沈巍抱着包的手有些轻微颤抖，泛着不正常的白，便伸手摸了过去，轻呼，“好凉。”

　　沈巍挣扎了一下，但赵云澜顿时握得更紧，然后看了眼外面，知道现在这情况一时半会绝对通不了，便把另一只手也附上那双冰凉的手，不去看对方脸上不知是过分惊讶还是恐惧的表情，把手来回搓着，时不时哈一口热气。

　　沈巍张着嘴，嗓子像被扼住了，一点声音也出不了，身体也像被施了定身法，不能动，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赵云澜给自己捂手，搓了好一会还不见热，便解了安全带，把自己的手往他的衣服里……沈巍这才想反应过来一样，猛地用力把手抽出来。

　　赵云澜被沈巍弄的往前倾了下，随后稳住身形，猥琐道：“怎么，害羞啦？没事儿，大家都是男人，怕啥的。”

　　沈巍看看手，再看向赵云澜，咳了声，“谢谢，我的手不冷了。”

　　赵云澜不相信似的看着沈巍，直到车后面有喇叭催，不得已才继续开车。

　　天完全见黑，二人才到龙城大学，赵云澜气得骂了两声天。沈巍安慰道：“别生气了，也没耽误什么。”赵云澜这才跟沈巍走向办公室。

　　还没走多远，就被看见他们的门卫叫住，“沈老师，你怎么才回来？校长有事找你，你赶紧去一趟吧。”

　　赵云澜问他找沈巍干嘛？那门卫说他也不知道，在沈老师出校门没多久，校长老人家就通知他，说沈巍要是回来了就让他去找一趟校长。

　　沈巍赵云澜两人都很纳闷，沈巍只好让赵云澜去他的宿舍把电脑拿出来，自己则去校长室。

　　谁知赵云澜竟不同意，坚决要和沈巍一起去找校长老头。

　　“你走出大学不久，校长就要找你……我有种不好的感觉，要不咱别去了。”赵云澜道。

　　“既来之则安之吧，说不定只是关心一下而已。”沈巍微笑一下，让赵云澜放心。

　　“我看不见得……”

　　走到校长室后，沈巍敲敲门道，“校长，我来了。”

　　“请进。”门后传来一个老年声。

　　沈巍这才慢慢转门把手走进去，赵云澜紧跟在后面。

　　校长似乎有些惊讶进来的是两个人，很快反应过来，跟沈巍客套着，眼神时不时往赵云澜身上瞟，示意是麻烦你出去，我和沈老师有话说。

　　赵云澜满不在乎道，“我跟沈巍好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老校长，您有话就直说吧。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外人。”

　　校长尴尬的笑笑，虽然不明白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可看沈巍的样子好像不是假的，校长咳两声，斟酌开口道，“沈老师到我校任课这几个月来辛苦了，勤勤恳恳授业，但最近学校里有些乱，你也知道，校方经过深思熟虑，想让你歇一段时间，你看怎么样？”

　　沈巍“……”

　　赵云澜“你这是辞退的意思吧？”

　　校长生硬的笑了下，“哪能这么说呢，我们是真的认为沈老师自从到我们校以来认认真真的教课，就连节假日也不怎么歇，实在是辛苦，所以……”一边说着一边瞧着沈巍的脸色，看他的表情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高兴的意思，面无表情的，不知怎么有点心虚。

　　片刻后，沈巍才微笑道，“校长，不管校方对我做什么处理，我都无条件接受，现在请您说实话，好吗？”压下身后想站起来理论的赵云澜。

　　“这个，”校长谄笑了一阵，“小沈啊，你也是个聪明人，我实在不忍心让你这个人才走，可是，今天那个安泽涛同学的事情，闹的学校现在已经是风言风语，而他又是你的学生……”

　　“教不严，师之惰。我明白了。”沈巍理解似的点点头，“那么，校方希望我怎么做？”

　　“希望你主动辞职呗，最好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能给这个龙城数一数二的大学抹黑，老头，我说的对不对。”赵云澜阴笑道，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这……”

　　“别这那了，您不愧是前任校长的得意门生，把他的优良传统全部继承了，这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本事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赵云澜霎时走到校长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间成立百年的学校，无数的荣誉加身，怎么能让这么人面兽心的人领导呢。”

　　“你是谁？！”校长警惧道。

　　“你忘了我吗，我小时候天天来这玩，那时候你可没少给我妈穿小鞋呢。”

　　这时后天已经黑了，雨一直没有停的意思，豆子大的雨水砸在窗户上，发出碰撞声。

　　“校长，我同意辞职，那个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校长再见。”沈巍解围道，拉着正在气头上的赵云澜出了校长室，留下瘫软的老头。

　　“妈的，走什么走！要走也是他走！你来当校长。”

　　“好了，再生气也没什么用，你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我们还是要做呢。”沈巍提醒道。

　　两人加快脚步，走到大厅时拿了两把伞撑开，向教室宿舍楼走去。

　　沈巍带着赵云澜到自己的宿舍，一进门就拿起挂在门后的毛巾递给赵云澜，自己去卧室拿电脑，收拾不多的行李。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赵云澜擦完后，走到沈巍进的那间房问道。

　　沈巍看赵云澜已经消气了，笑了下，“再找一份工作呗，你不是说我适合教文科吗？那我就去做文科老师。”

　　赵云澜觉得好笑，“这么草率啊，我要是说你适合叫体育呢？你也转行教体育？”

　　沈巍对他笑了笑，没说话，指指书桌上的电脑包，赵云澜走过去把它抱在怀里。

　　“我不挑工作的，能养活自己就行了。”沈巍淡淡道。

　　以此同时，赵云澜问，“以后你住哪儿？”

　　第二十一章完

　　[i] 这里的“难过”不是指心里，而是指生存环境。

　　[ii] 本章中，不，本文中，对幼年沈巍的称呼有的是“沈嵬”有的是“嵬”，并不是少打字，各位觉得，“沈”是沈重楼的姓，不属于沈巍，“嵬”才是。

　　本文中，关于名字称呼，基本不出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