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骨》原缺

2、第二章

　　起初唐晓滢进楼时没注意楼道里的字，直到包燕燕提了一嘴，她才发现头顶上赫然是学习楼三个大字。唐晓滢简直要被亮瞎了，简简单单三个字，浓重的学习氛围就出来了。读了这么多年书好容易熬出头，租个房子还要催人学习，真叫人感动。
　　唐晓滢乐了：“燕燕，你选的房子还挺正能量。”
　　“黑屋白屋，便宜的就是好屋。”包燕燕折返回来，拉着唐晓滢进电梯，“快走啦，急着看房呢。”
　　电梯有些年数了，看起来有点旧，不过不影响使用。管家毫不犹豫地按了个14，“叮”的一声，电梯合上了门，继而缓缓上行。
　　包燕燕不经意间瞄了一眼，撇撇嘴：“怎么是十四楼？这数字不吉利啊。”
　　电梯升得很慢，见唐晓滢不理自己，包燕燕忍不住自己接下去：“不过还好不是十三，我记得十三更恐怖，当年......”
　　唐晓滢是真的不想搭理她，鬼怪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盼着盼着就盼来了，偏偏包燕燕还说个不停，这架势看起来是要从耶稣他老人家讲起了。唐晓滢把目光投向管家，发现他双眼紧盯着电梯不断变化的层数，神情有点紧张。
　　紧张？疯丫头说话从来不过大脑，这种鬼话唐晓滢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当回事。她反倒有点担心电梯本身，长这么大她还没坐过爬这么慢的电梯呢。万一电梯出什么幺蛾子，凉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好在电梯终于到了，“叮”的一声之后，门开了。管家如释重负，一马当先迈出电梯。唐晓滢暗笑这么高高大大一个男人，胆子还挺小，旋即也跟着出去。包燕燕正说到兴头上，无奈听众都走了，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高楼光线还不错，正午的阳光透过楼道窗户洒进来，包燕燕苦心营造的恐怖氛围顿时烟消云散。窗户开着，楼道里却自带空调般阴凉，与电梯里的闷热宛如两个世界。唐晓滢顿时舒服了，看这栋楼也顺眼许多。
　　出了电梯左拐，没几步就到了。唐晓滢进门前抬头一看，1403间。管家取出钥匙开门，一边介绍房子，一边分发鞋套。包燕燕穿了鞋套，蹦蹦跳跳就进了屋。唐晓滢落在后头，忽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声音很苍老，像是老妇人在念经。唐晓滢皱起眉头，循声看向隔壁。门是老式的镂空门，几缕白烟透过小孔飘出来，随即在阳光中消弭。
　　察觉到唐晓滢的目光，管家压低声音：“没事的，是隔壁老太太在礼佛，不用管她。”
　　“哦。”
　　管家说着，分给唐晓滢鞋套。唐晓滢心里还在想隔壁邻居，随手接过，用的力气大了些。只听“撕拉”一声，一次性鞋套裂成两半。管家傻眼了，手里攥着半截鞋套，与唐晓滢面面相觑。
　　管家：“你......”
　　唐晓滢决定恶人先告状：“攥这么紧干嘛，吓我一跳。”
　　“是，是这样吗？”管家显然有些困惑，摸了摸脑袋，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啊唐小姐。今天看的房子太多了，我这儿鞋套没带够，没有替换的了。要不你就穿鞋进去吧？”
　　心虚的唐晓滢从善如流：“没事，只要你们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管家苦笑：“反正这房子也冷门，不打紧。”
　　包燕燕一进房子就各处房间乱跑，不一会儿惊叫起来：“哇，这房子少说也有五六十平吧。”
　　包燕燕忽然收声，有意避开管家，跑到唐晓滢身边附耳说：“只要三千八诶，比早上看的那些便宜了起码一千！”
　　声音里满满都是掩不住的激动，好像捡到了天大的便宜，又不敢大声说出来怕被人抢了。
　　唐晓滢哭笑不得：“你大点声说也没事，都是房东定好的价格，管家还能临时给你涨价不成？”
　　“对哦。”包燕燕吐吐舌头。
　　良久没等到管家说话，唐晓滢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管家还真有坐地起价的意思？唐晓滢忍不住看向管家，却发现管家正看着屋里的橱柜，目光游离，显然没在听她们说话。
　　唐晓滢咳嗽一声：“管家？”
　　管家回过神来，茫然地问：“怎么了？”
　　唐晓滢隐约觉得不对劲，一早上相处下来，这管家还挺认真负责的，怎么一到这个房子就魂不守舍起来。
　　包燕燕巴不得管家没听见，笑着说：“没什么，不过你不跟我们介绍一下房子吗？”
　　管家挤出笑容，刚要开口，唐晓滢说：“就从橱柜开始介绍吧。”
　　管家：“......”
　　唐晓滢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管家。果不其然，管家额角青筋一跳，眉头也蹙了起来。包燕燕注意到管家的异样，不禁多看了橱柜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包燕燕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管家被包燕燕的尖叫声吓得倒退两步，恐惧地问：“怎，怎么了？”
　　包燕燕指着橱柜：“好大的蟑螂啊！”
　　唐晓滢定睛一看，只见橱柜底下安静地趴着一只蟑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经这一打岔，管家总算恢复了正常，笑着说：“老房子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某宝买点驱蟑螂的烟熏一熏就可以了，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们平台上也有付费除蟑螂的，就是价格可能贵一点。”
　　三人的目标都集中在蟑螂身上，它似有所觉，懒懒地往前踱两步，又趴回原处。
　　包燕燕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避让。唐晓滢的目光从蟑螂转移到柜子上，她这才发现这房子里的柜子不是一般的多。门口摆着一个，客厅里整整齐齐摆着两个，主卧有，次卧有，甚至洗手间都有。
　　唐晓滢问：“柜子是不是多了点，都是你们平台配置的吗？”
　　“哦，这倒不是。”管家瞳孔微微一缩，“卧室里的柜子是我们配置的，其他都是房主留下来的。“
　　唐晓滢皱起眉：“可这也太多了，我从没见过谁家摆这么多柜子的，房主有这么多东西要放？”
　　管家被问住了，支支吾吾起来，包燕燕打圆场：“挺好的呀，正好我还愁东西不够放呢。我从家里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这下好了，总算有地儿搁啦。”
　　包燕燕说着，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晓滢，我觉得这里很合适啊，又便宜，离地铁站又近。要不就它吧，你觉得呢？”
　　唐晓滢犹豫了一下，包燕燕已经转向管家：“那就它了，租房要什么合同吗？”
　　管家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笑容多起来：“合同在手机端就可以签，不着急。”
　　唐晓滢有心阻止，无奈包燕燕已经把话说死了。这房子说实话地段，价格都无可挑剔，比之前看过的性价比高不少。只是唐晓滢总觉得管家好像在隐瞒一些事，自从进了这里之后整个人就怪怪的。
　　房子具体有什么奇怪之处，唐晓滢又说不上来。迟缓的电梯，念经的老太太，过多的柜子，让人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仅凭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就改变主意，未免太对不起三个人大热天的奔波。唐晓滢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在老居民区也许很常见，是自己想多了。
　　包燕燕想起了什么：“哦对，这附近有什么超市吗？这一整条街不会只有墙吧，我一路上好像没看到什么店面啊。”
　　“这条街上是没有，不过你们放心，地铁站出来就是商业广场，那儿什么都有。”
　　管家这么一说，唐晓滢倒是想起来了。地铁站边上确实有个广场，当时太晒了走得急，没多留心，只记得还挺热闹，人声鼎沸的。
　　不过说来奇怪，明明不远处就是商业区，这条街离地铁站也就几百米的直线距离，却荒僻得几乎看不见行人。大好的地段，除了这栋房子，便只剩下望不到尽头的墙。
　　这几百米路，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充满人气，一个死气沉沉。
　　“你做什么！”
　　耳边传来管家惊怒交加的喝声，唐晓滢一惊，只见包燕燕正在橱柜边上，一脸茫然，显然被管家吓住了。柜门开到一半，管家疾步走上前，用力地关上门。
　　唐晓滢挡在包燕燕身前：“这是怎么了？”
　　包燕燕弱弱地说：“我只是想散散柜子的味道......”
　　管家重重地喘了两口气，才说：“看房的时候，不能乱动里头的东西，我想这一点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
　　唐晓滢反驳：“我们已经决定租这间了，开个柜子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管家一时语塞，想了想才说：“等合同签好你们想怎么动家具都行，在这之前，得保持房屋陈设原样。这是我的工作，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管家说完，摘下鞋套，第一个走出屋子，好像一刻也不想多待。
　　“真是的，”包燕燕撇撇嘴，有些不满，“拽什么嘛。”
　　唐晓滢心中的不安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并不觉得管家制止包燕燕打开柜子是出于责任心，早上看了那么多房子，包燕燕没少动手动脚，管家半句怨言都没有。她之前就觉得管家好像对这间屋子的橱柜特别留心，甚至可以说是抵触，此刻管家的异样更加证实了揣测。
　　“燕燕，我觉得这屋子有点不对劲。”唐晓滢决定实话实说，“我们再看看别的房子？”
　　包燕燕连连摇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有什么不对劲的？性价比这么高，打着灯笼也难找，你居然还嫌弃？”
　　“不是，我是说......”
　　“好啦，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想气气那个管家是不是？”包燕燕笑嘻嘻地推着唐晓滢出门，“大热天的陪我们看了那么多房子，心情不好也正常，我没放在心上啦。房子说到底还是我们住，又不是他住，不理他就行了。”
　　唐晓滢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包燕燕推出了门。身后传来沉闷的关门声，管家利落地锁好门。唐晓滢叹了口气，她知道包燕燕既然下定了决心，便说什么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