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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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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景色确实迷人。
凌爷爷和凌奶奶住惯了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红瓦灰墙、瓦舍茅屋,乡土情深,总不愿搬去儿女们给他们在城里买的楼房。
凌奶奶说,高楼大厦的,她喘不过气来。
凌爷爷又说,金屋银屋,哪有自己的小屋来的自在。
原本把父母接到城里来的初衷便是尽孝,让他们晚年生活得舒适自在,既然父母不习惯,子女们也就遂了他们的意,不再强求,只是约好了每月都回老家一聚以防老人寂寞。
嗯……至于经常行踪不定神出鬼没的凌扶傲,大家一致心有灵犀地避开了她。
凌家二老便一直生活在凌家村。
这里山清水秀,云烟缭绕,由于地势原因,对外交通不是很方便,也就没怎么被设定为重点开发对象,真真称的上一句世外桃源。
此时正值仲夏时节,金黄色的麦田被微风吹拂,如同波浪中浅浅荡出一圈涟漪。高大的梧桐树枝叶飒飒的响,夕阳穿过摇晃的缝隙,洒落一地温柔缱绻。远处青山数点,如同淡墨山水画般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天边夕阳渐落,铺排开云海万里,偶尔掠过一行惊鸿雁影,如同落叶归根,游鱼潜底,倦鸟也归林。
身不由己的凌八月看着匆匆掠过的风景,表示一点儿也欣赏不起来。
没错,她是被偷抱出来的。
……被大她两岁零三个月的小姑姑。
一个小时前,姑姑们和爸妈去厨房给凌奶奶帮忙的帮忙,陪凌爷爷聊天的聊天,走了个干干净净,留下凌非悟照顾年幼的她。
善解人意的三姑姑临走前还嘱咐:“非悟啊,澜澜一向乖巧,不会很难带的。你只要看着他点,不让他伤着自己就好了。”
看着那张微笑应允的脸,凌澜当时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凌非悟拿玩具逗他,凌澜面无表情;
凌非悟做鬼脸吓他,凌澜面无表情;
凌非悟给他表演胸口碎大石,凌澜依旧面无表情。
……面对上辈子明里暗里斗了十多年的死对头,她笑得出来才是真正脑子有坑。
始终在做无用功的凌非悟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二傻子。
果然,还有些少年心性的凌非悟很快就不耐烦和她大眼瞪小眼了,临走前还算有良心地把正玩着娃娃的凌陆拎过来看着她,说了一大堆身为姑姑要好好照顾小侄子之类冠冕堂皇的屁话,然后拍拍屁股,一身轻松地走了。
一身轻松地走了……
轻松地走了……
走了……
了……
观看完凌非悟动作娴熟地卸包袱全过程的凌八月:“……”
她就知道这货不靠谱。
凌非悟靠得住,母猪都他妈能上树!
看着被忽悠得深感责任重大,从而小脸绷得紧紧的小姑姑,凌澜有些心累,总感觉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凌陆自然不知道凌澜在想什么,她皱着眉头,感觉有些难办。
五姐让她照顾好小侄子,那……只要让他开心,就行了吧?
凌陆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若是哥哥姐姐们或爹娘肯带她出去玩,她可是极开心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被小姑姑“噌”得一下从床上毫不温柔地撸起来以致太过震惊,加上太长时间没哭过导致一时间竟忘了用哭声来警示众人,等凌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迫奔跑在自由的大道上了。
……她知道小姑姑脑筋直,可也没想到儿时的小姑姑脑筋那么直!
被大头朝下抱了快二里路的凌澜只想说一句——
她亲爱的三岁小姑姑,您能把您八个月零三天的大胖侄子换个姿势吗?她快要吐奶了啊喂!
……
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集会,凌陆颇感欣慰。
她可是第一次来这么热闹的地方呢。听邻居家悦悦总是提起这里,澜澜一定也会喜欢这里的吧!
想到此,她把手中抱了近一个小时的婴儿放下,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头上并不怎么存在的汗珠,仿佛撒娇般地抱怨道:“哎呀,澜澜你可真沉,我都快抱不动你了!”
你可拉倒吧!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凌澜坐在地上双手抱臂臂,斜眼看她。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她这位小姑姑天生怪力,上一世“凶悍”之名远扬。曾经有一个男生不畏生死向她表白,被拒绝后死缠烂打,惹了凌陆厌烦,当着全校师生被送上了天。
……不是夸张,是真的送上天的那种……上天。
那男生被凌陆一拳打出十几米远,瘫软在地上起不来,120来到做了简单急救后医生还震惊这竟然不是车祸。也因为这事,凌陆被学校记了一大过。
奇大的力气再加上直来直去的性子,使得凌陆身边的异性要么和她是哥们儿,要么对她避之不及,后来怎么样凌澜不知道,反正在她嗝屁前,小姑姑一直是单身,她也一样,两个人在感情上让凌家众人操碎了心。
远的不提,就拿今天这破事来说,你见过谁家三岁孩子能抱着八个月大、二十多斤的娃娃毫不停歇走上近一个小时,还快得狗都撵不上的?
想想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有追上来、也不知道发没发现她俩“神秘失踪”的家人,凌澜有点心累,瞬间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吧虽然她现在本就不怎么会说话。
此时夕阳已落,夜幕初临,集市上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高喝声,叫卖声,欢笑声,间杂着小孩子偶尔的几声笑闹或哭喊,汇聚成一片滚滚洪流。红尘百态,莫过于此。
凌陆看着不知何时已沉默下来,连咿呀声都不再发出的小婴儿,抿了抿唇,有些困惑。
他不高兴了吗?
可再聪慧,不过也是个三岁的孩子,简单地想着只要买来玩具,就能取悦小婴儿了,完全没考虑到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树下,会产生什么后果。
孩子的天真,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残忍。
被丢下的凌澜看着小姑姑奔向集市的背影,颇有些无奈,虽知她天生神力,自保应不成问题,可又免不得有几分担心——再厉害,此时也不过是个稚童而已。
完全没想起来自己也才八个月大的凌澜背倚大树,看着后世轻易看不到的漫天星辰,感受着夏夜难得的微风,焦虑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应是她想多了,乡村不比城里,民风淳朴,来来去去也都是些熟面孔,能出什么事呢。
她乐观地想着。
就在这时,凌澜感觉背后出现一双手,将自己轻轻抱起。
……
凌澜没有哭闹。
这里离集市虽近,可也是有一段距离的,加上又不是通往集市的必经之路,她坐这半天了,人影都没瞧见一个。
就算侥幸能引来几个好奇的人,以她现在这副奶娃娃模样,是非黑白,还不是任凭那人说?
倒不如一开始就安安静静的,慢慢降低那人的警惕心与戒备心,暗自观察,潜伏下来寻找最佳呼救时机。
她遇险已成定局,现在只希望小姑姑能回来晚一点,再晚一点,不要被她拖累。
……
李平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他动作轻缓地把那娃娃抱起,就是为了尽量减少小孩子无谓的挣扎与哭喊。尽管现在附近无人,夜色浓重,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可干他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小心谨慎,否则一步踏错,等着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只不过这孩子……是不是太乖了点?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娃娃,约七八个月大的样子,被抱起后连挣扎都没挣扎,口中更是连最细微的咿呀声都没发出,与其他婴儿相比略显怪异。
莫不是个哑巴?
他皱起眉头,若真是这样,那价钱……
他将婴儿转过身来,借着月光,想要打量打量。待看清后,却不禁微微一愣——
他干这行已有二十几年,经手的孩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个,其中不乏略显奇特或样貌出众的,这孩子单看容貌,绝对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
双眉上扬而有型,淡淡的烟青色,长度直超过眼尾;瞳仁大而黑亮,眼尾狭长,是少见的凤眼,双眼皮褶皱线条极深,干脆利落地从眼角直接裂到眼尾,眼波流转间,星光破碎,虽还未完全长开,那份独属于凤眸的气势与风情却已现雏形。
所谓眉目如画,不过如此。
是个极品。他几乎是在看清的那一瞬间断定道。
干他们这行的,要的就是眼灵手快,看皮摸骨那是看家本领,走上这条路,第一准则是谨慎,第二准则便是识货。
一句老话人人都知:美人在骨不在皮。有些孩子皮相漂亮,骨相却差,一眼看去只觉得炫目华丽,可那份美丽只流于表面,多看几眼便失了味道,娱乐圈里比例最多的就是这类人。
有些孩子骨相极好,皮相略差,第一眼可能没那么让人惊艳,可却经得起时光的打磨,长久看去便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在里面,如暗室暖玉,温润生光。
还有一种孩子,两者兼备,容光慑人。不管多久,他们时刻如第一眼看去般惊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这第三类,如凤毛麟角。同样也是这第三类,成就千古美人。
他虽只仔细看了婴儿的眉眼,下半张脸只是略略扫过,可也清楚:这孩子眉骨高耸,山根挺拔,下颚线条流畅优美,骨相称得上万里挑一。
李平抱着婴儿的手微微颤抖,目光变得炙热。
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竟能生出这样的宝贝!
他抱着婴儿的手臂紧了紧,谨慎地把孩子的脸往怀中一埋,目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匆匆离去。
此地夜长梦多,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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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陆穿梭在各个叫卖的摊位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走得有些艰难。她人小小的一只,埋没在人海里如同小小的石子投入湖底,丝毫不起眼。
她奋力挤出拥挤的人群,来到一家玩具店铺,这里灯光与其他地方相比略显昏暗,她有些费力地打量着柜台上的玩具。
“老板,给我拿一下那辆小汽车……这个多少钱?”旁边也有人在买,如此询问道。
“哎好嘞……这个是最新款,五十六。”
她悄悄竖起耳朵。
“这么贵?打个折呗,总是在你家买,老顾客了都!”
老板有些为难地搓了搓手,还是妥协了:“行,五十你拿走!”
“成,以后还来你家买。”那人挺高兴地付钱走了。
凌陆看着眼前的一幕,若有所思。她性子直,平时话也少,竟不知道买东西是除了直接付钱,还能有这种方法……这难不成就是娘说的、讨价还价?
她启唇,正好现学现卖:“老板,给我拿一下那个波浪鼓……这个多少钱?”
老板正在拨弄着计算机,把刚刚那笔生意记在账上,听到询问声,条件反射性的抬头一看。
一片空荡。
老板有些惊讶,他刚刚幻听了?
他挠了挠头,刚准备继续写,低头时不经意间看见柜台前有个乌黑的发顶。
小姑娘正抬头看他,长长的刘海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黑葡萄似的,让人一见便心生怜爱,却又板着张小脸,颇有些反差萌。
老板忍不住弯下腰来,笑着逗她:“拨浪鼓可贵啦,要……一百块!”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皱了皱眉,奶声奶气,面色严肃地说:“这么贵?打个折呗,总是在你家买,老顾客了都!”
老板:“……”第一次见面的……老顾客?
他强行忍住笑意,掩饰般地轻咳了几声:“嗯……那就五块钱吧!”
他看到眼前的小姑娘面色松缓下来,仿佛长舒了一口气一般,又怕他反悔似的飞快把钱掏出来,往桌上一拍,她可就带了五块钱……
小姑娘拿了波浪鼓转身就走,脚步飞快,走到门口却猛地一停,如同想起来什么般,转头,朝他一字一顿地说:“成,以后还来你家买!”
说完,便大步走进了门外拥挤的人群里。
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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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凌家正是一片兵荒马乱。
十分钟前,顾婳西进来喂儿子吃饭,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之前因试穿凌奶奶做的棉布衣服而换下来的小西服凌乱地散落在床上。
母亲的直觉让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下意识地拒绝那个残酷的想法,有些慌乱地跑出去,她将消息告诉了家里正等待开饭的众人。
众人忙在附近寻找,一无所获的同时,也发现了另一件事——凌陆,也不见了。
凌非悟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她跑去河边和小伙伴们玩了个痛快。刚进家门,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消失的笑意,就看见一向冷静的大姐朝她大步走来,脸上挂着罕见的焦急。
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眉目刚烈,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却让她心神俱震。
她问——
“非悟,阿陆和澜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