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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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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沙寨的二当家胡鹰
坐在大漠深处,围着一团篝火。
琥珀色的眼眸里,跳动着闪闪的火光。
萧条孤单的身影背后是一望无垠的大漠。
白日里的孤烟,早就被漠北的夜晚埋没。
孤空万里,只剩下这个瘦削有些单薄的身影,与同样孤单却炽热的篝火为伴。
胡鹰渐渐回忆起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
他是谁?他还是她;
他从哪来?是大漠连天的雪沙寨,还是杨柳青青的江南;
他该去哪?胡鹰也好,俞璎也罢,谁能告诉她。
胡鹰曾经是整个漠北苍原上,让官路票号闻风丧胆的名字;他的离璎剑,他的奇闻逸事……从十四岁那年开始,胡鹰的人生就开始了不断的像风沙一般的始落。
一切都得从嘉和二十七年的夏天说起……
嘉和二十七年,七月初五,皇帝停朝四十五日后,突然宣布早朝。
众臣惶恐,听到消息,各府上纷纷手忙脚乱。
要说这皇帝俞承元也真是沉得住气,编了个瞎到天边的理由,龙体欠安,一停朝就是四十五天,睡了活脱脱的一个多月的懒觉。
众臣来不及备办奏折是正常的,这一个多月来,做皇帝的天天奏章不写,正事不闻;做臣子的,自然像那一根根橡皮条似的,早就松松搭搭的了。
不少大臣,用来启奏的象牙笏条早已搁置在府里落上厚厚一层灰,听到这突然早朝的消息,纷纷从美梦中爬起来,慌慌忙忙的开始洗漱,正衣冠,备好奏折。
今日所奏的事情,无非就是两件事。
国家大事:漠北灾情
芝麻小事:公主旷课
朝会前一刻,当今除了皇帝,权利最大的三个人物的府上:大太监年据德所在的宣德宫,东宫正主俞璋所在的太子府,三殿下俞玷的襄王府内,正紧锣密鼓准备一会儿朝会事宜。
宣德宫 :
“年公公,这两条消息您请过目”
一小太监端着两封奏则,毕恭毕敬递上,说话的声音轻若游丝,生怕打扰了眼前的年公公,小太监低着脑袋,等候着年公公吩咐。
那稳坐在太师椅上的公公,年约50有余,身形微胖,两鬓略有银丝。眉长入鬓,双眼微眯,下午太阳正好,他坐在太师椅上小憩,似在闭目养神。
听到小太监上奏,年据德眯着眼睛,懒得听却又不得不听,毕竟一会等着给皇上上奏呢,还是得提前做做准备。
年据德润着嗓子,懒懒地用那略微尖细的声音应了一声,“嗯……念”
小太监急忙抖开手中奏折,谨慎地让自己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都说伴君如伴虎,年公公虽然不是君,却比当今圣上更可怕。一来,朝廷还是宫内,事无大小,一律先给年据德年公公上报,由年公公筛选之后,才能呈到皇上面前,二来,年据德喜怒无常,给他做事的人,一不小心,便会丢了自己的脑袋。
“边关有消息奏报,近来漠北一带天气极端,沙尘片刻即来,毁坏力极强,往往瞬息之间,房屋茅飞瓦落,漠北三寨十八堡接连受灾,总计牛羊二千头,村户七百家,伤情严重。与沙尘暴随之一起来的还有天降异象,有人目睹到,沙尘暴来临时,天呈血色,黑云压境,风柱接天,众人相传,这是朔古玄铁降世的征兆。漠北一带现在谣言甚嚣尘上,相传朔古玄铁即将出现。”
一则念毕,年据德思索片刻,招招手示意小太监继续。
小太监赶忙接着念了下去:
“第二则,五公主偶感风寒,抱恙在身,明日读书会恐怕不能参与。”
年据德终于睁开眼睛,开口道。
“嗯,事情倒是有大有小,小明子,知道一会儿怎么跟圣上禀报吗?”
小明子瞪大双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年据德所说今日奏报的事情有大有小,一个为边关民情,一个是小公主的风寒在身,孰轻孰重,小明子不需想便心中明了,但回答年据德的问题实在太有风险了,动不动就要掉脑袋。
小明子咽了咽口水,哆嗦回应:
“依年公公意思是,先给圣上禀报重要的消息,再禀报次要的消息?”
年据德抿了一口茶,盖上杯盖,点头示意:
“嗯,是这个理没错,先报大的再报小的,你报来我先听听”
小明子长吁一口气:
“嗻,禀圣上,边关来报……”
年据德听到边关二字,眉头拧做一团,阴柔的脸上顿时出现捉摸不透的神色,他盖上茶盖,将手中茶水,刷地一下扔向眼前瘦弱的小太监身上,冷冷地骂了句:“让你先报重要的消息,是先报边关灾情吗?蠢货!二选一都不会选”
价值不菲的青瓷茶杯从小明子身上滚落,瓷片碎了一地,小明子他本就瘦弱,现在整个身子被溅满了暗色的热茶,发着白烟热气,整个人像是待宰的落汤鸡,看起来可怜极了。
年据德闭上眼睛,娓娓念叨:
“主次都分不清的蠢货,要他有什么用,拖下去吧,换个机灵点的来。”
说罢年据德将手一挥,风轻云淡地做了个指令,两旁贴身侍卫便会了意,上前去要将小明子拖下去。
小明子眼神中充满慌乱,嘴唇抖动,惊怕地慌不择路,“啪”地一声跪下,双腿拖拉着地,爬到年据德脚下,帽子内两缕青丝散落在额前,更显得狼狈。
“年公公,年公公,年公公!您就饶了小的吧,小明子再也不敢犯了,小明子以后会学机灵点的。”
年据德看也不看,不为所动。
手下侍卫准备上前去强行把小明子拖下去,边上前去边嚷嚷着“小明子,别像个赖子一样,认命吧!”
小明子听罢这话,心生绝望,两条消息任谁来报,当然是先拣重要的边关灾情来报,公主旷课这种芝麻小事,当然是放到最后禀报,谁知自己这样竟然错了?小明子想到今天恐怕难逃一死了,上个月的小兰子就因为把果盘里放了年公公最忌讳的葡萄,立马就被摘了脑袋。
小明子此刻额前发丝下,双眼发红,眼皮上那道伤痕也挣成了紫红色。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抬头望了年据德一眼,疏忽之间拔出袖子里的匕首,抵在年据德的脖子上。
他用匕首抵着年据德脖子,爬起来站在年据德身后,本能的求生欲使小年子朝着侍卫大吼大叫:
“都不要过来!都不要过来一步!!”
年据德不慌不乱,像是看着小明子演戏一般。
小明子到底是穷苦人家孩子出身,胆子小,气势低,哪怕自己主宰着年据德此刻的生死,也像是被捏在手里的那个。他的手像是有电流通过,哆哆嗦嗦,一刻都没稳住过。
年据德此刻说话了,用他一贯略显阴柔的语气慢慢说道:
“小明子啊小明子啊,平日里不声不响任人欺凌,今儿死到临头真是胆子大了一回啊,枉我把你从刘家村带过来给你吃喝,如今可真是回报我了。”
小明子听了这话,眼神里多了恨意。
“老贼,你平日里杀人如麻,喜怒无常,给我吃喝又怎样,我哪一天不是战战兢兢的,我这颗脑袋,什么时候稳当的挂着一天过?”
年据德听罢倒是神情复杂,他没想到,这个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小明子,到头来居然像个狗一样养不熟。
但片刻后年据德便抿嘴笑了,神色变得更加愉悦,开口道:
“讲,接着讲!把想讲的都讲完!!”
小明子继续回答:
“老贼,你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除了太子和襄王爷不惊你,大臣但凡上奏,非得绕过金銮殿,先来宣德宫给你讲来听,皇上政令,出了金銮殿就是来你宣德宫这,我早在刘家村的时候,就听闻过当今朝堂之上,‘奏章先至宣德宫,政令不出金銮殿’的荒唐事情,你这种人,祸乱朝堂,死不足惜!”
年据德听罢哈哈大笑,兴奋,用尖锐的声音回应道:
“那在我这祸乱朝堂的狗贼手里混饭吃,混日子过,好你个小明子,真是忍辱负重的当今第一条好汉!”
小明子听罢,也不做回答,只狠狠地丢下一句:
“老贼!受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小明子瘦弱的胳膊举起匕首,狠戾的朝着年据德的脖子一刀刺下。
倏尔之间,小明子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发现自己手中的匕首已经应声落地,而自己的胸膛左侧三寸处,被年据德的一根手指贯入,小明子感觉自己胸口跳动的心脏,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包裹,那股内力由年据德的指尖发散出来,像一股强力磁铁,吸曳着小明子全身各路经络,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被由里到外,牢牢拴住了。
年据德问道:“进宫四年,小明子,你多大了。”
小明子感到全身被锁住,窒息,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年据德又仿佛自问自答一般,眼神也不看小明子,也不看自己,只是冷冷地看着地面:“我来帮你回答,二十有一”
说罢,年据德指尖内力像是一股洪流,一刹那间释放出强大的爆发力,小明子体内像是熔岩漫过一般,一根根经络刹那间融解,内脏化作一团,伴随着这句“二十有一”,小明子应声倒地,嘴里的血水流了一地,这句“二十有一”是小明子二十一年的生命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侍卫回过神来,接连上前去,将小明子尚温热的尸体从地上拖走。
周围侍女见怪不怪,这种血腥的场面在这宣德宫内并不是一件稀奇事,宫女纷纷取来铜盆,毛巾,温水,为年据德擦拭右手血迹。
年据德见地上小明子留下的血渍,嘲弄地,用旁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念了一句,“短浅的东西,本来没想……算了,贱命罢了”
侍女擦洗完毕,也就退下了。
年据德捡起地上的奏则,仿佛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端详着。
周围的其他小太监跪作一排,见年据德神情安稳了,方才上前说着讨好卖乖的话:“恭喜年公公,这幻融神功越来越使得出神入化……”
年据德也不做搭理,没听到一般,只是由侍卫护送下,移步前往金銮殿……
太子府:
太子贴身侍卫袁青,一身黑衣,立若青松。
他眼神沉毅如铁,稳重,精悍,立挺站在前院内等候太子。
不一会儿片刻,袁青见太子卧房门开了,便抬眼望去。
一个面若冠玉的男子出现在渐渐开启的红木门框中,皓齿红唇,鼻若悬胆,虽然五官出众,但是却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可能是天生的贵气使然,让这个人只耀眼,却不凌厉,像是散发着明媚却和煦的光芒……
看向上半身,他衣着淡雅却透着贵气,外衣料子是一种很不抢眼的柔和的杏黄色绸缎,更加衬的太子俞璋容貌俊美,犹若和煦日光。
可看向下半身,他却稳稳坐在雕制精美的轮椅上,即使这轮椅上嵌了光彩绚丽的珠贝,也给这华美高贵的人添了那么一丝丝遗憾。
皇室太子,必须周身齐整,没有疾病,否则不能算承天命之人,百姓心中的像神一样只能完美的未来真龙天子,要是有腿疾,恐怕难以服众。
所以3年前,俞璋24岁那年,腿疾始发的那年,众臣纷纷上奏要求另立太子。
有人提名另立二殿下。二殿下俞琅虽然不学无术,却是个能跑能跳的皇子;
也有人提名四殿下。四殿下俞琰虽然是个蛮横无理的莽王,却也是生得高大威猛;
除了来自那出身民间的三殿下俞玷没被提名,皇上的五个儿女中,甚至连最小的五公主也差点儿被善于谄媚拍马的大臣推荐皇帝立为皇太女了。
可皇上是怎么做的呢。
老皇帝俞承元先是整自己的儿子们。
把23岁的二殿下俞琅叫到面前,呵其小小年纪狼子野心,接着贬俞琅到南部连年暴雨的地方做了个岷江王;
再然后把20岁的四殿下俞琰也从金陵城里赶了出去,赶走之前不忘数落一番莽勇无谋之辈,俞琰便到那山峦绵延一望无垠的西北部封了个秦阳王;
从民间摸爬滚打着回宫的三殿下俞玷,出身低微,没人举荐,也就躲过一劫,但皇帝仍不忘让太监传旨给三殿下暗讽,21岁的俞玷皇宫的脚跟还没站稳呢,就被父皇一道口谕传来讽刺地透透的。内容大概就是些,别以为没人举荐你就没事了,你衡量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一辈子当个安稳的皇子就够了,其他不属于你的想都别想,否则老二和老四就是你的下场。
最后清算大臣,把提名奏章的大臣们,该罚俸禄的罚俸禄,该降官职的降官职,顺带顺藤摸瓜打压了一大波儿二殿下母亲娴妃和四殿下母亲惠妃那边的外戚大臣。
老皇帝这么做可以说是为了太子扫清了障碍。
可这么做值得,只要是为了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
大臣们见皇帝态度决绝,纷纷噤声。那准备溜须拍马提名五公主为皇太女的大臣,也赶紧连夜将奏折烧毁,只字不提。
可皇帝也就是偏心眼罢了,即使那大臣没烧毁奏章,皇帝也不会拿五公主怎么样,因为五公主和太子俞璋均为王皇后所生,皇帝偏心,却只偏王皇后的一双儿女。
王皇后和皇帝俞承元少年结发,相依相伴,皇后婚后两年,便为皇帝诞下身份尊贵的皇长子,也是嫡长子,俞璋。
皇帝大喜,满心都是这身份尊贵的孩子当继承大统,于是立马下旨将这第一子立为太子,至此之后帝后感情更是琴瑟和谐。
可王皇后身子娇弱,生下太子后,更是修养多年,一直到太子12岁的时候,才再次怀上龙嗣,就是后来的五公主,也是最小的皇室子女。
岂料这次生产,王皇后却因难产去世。
皇帝悲痛,自此之后,总是行事迟滞,记忆力也在那段最难熬的时期差到极点,行事不在状态,朝堂之事自然也无加心恋,哪怕是十四年后的今天,仍旧难以释怀。
五公主本就排行最小,招人疼爱;
又是皇帝唯一的女儿,跟一群只会争宠夺位的儿子比,显得格外珍贵;
更是最爱的人留给自己在人间的最后一件礼物,皇上索性给取了个皇子才应有的名,俞璎。
五公主自小受到的宠爱和荣华不必多言,皇帝宠爱五公主的地步已经到了盲目的阶段,边疆大事和五公主的发烧感冒比起来,轻如鸿毛。
说不定当日如果那拍马屁的大臣没烧毁那奏折,那年11岁的五公主俞璎可就真的做了皇太女了。
自那太子腿疾事件之后,大臣们转变方向,不再多有动静,争着抢着纷纷为太子送上价值不菲,造式精美的轮椅。
太子虽患腿疾,但并不是残废。
只是男孩子少年时期贪玩,不分晴雨,只顾骑马打猎,致使风邪入骨,落下了病根。
每每腿疾发作时疼痛难忍,寸步难移。
但若平时,还是能站起来,能走动的。
只不过走动的时候走路不稳,有些费力,能看出一瘸一拐的样子,需要拄拐杖撑着右腿。
有个轮椅虽然看起来夸张多了,但也确实省了很多力。
大臣有这份心,太子慈悲心肠也就收了;
平日里婢女或者太子府里的仆人给推着,也倒省事惬意。
而后多年,凡逢祭天之类的社稷大事,身为太子的作为下任天子,未来将掌管整个社稷,必须得随行,必须得露脸,熙熙攘攘的百姓自然也会看到太子的身影。
皇帝不愿意让百姓见到太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免得民心不稳,大臣反对,他可以杀大臣;可要是民心不稳,他能杀了所有百姓吗?
于是皇上专门给太子安排轿子随行,等到需要露脸的时候,太子就由太监们给抬上去,只在那一小会儿站起来宣读皇上写的祭天文,接着赶紧给塞回轿子里。
往往百姓都看不清太子长啥样太子就回轿子了,比看个彩虹还难。
百姓也只认为这太子太受老皇帝喜爱,民间都传说老皇帝防止将来太子登基遇到障碍,狠下心把自己其他儿子,除了那个身份低微的老三,但凡能构成一点威胁的,都给贬得远远的了,这祭天给安排个轿子能有什么奇怪的?反正皇帝偏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于是平日里,太子便经常由侍女豆衣推着出现。
豆衣性子文静到极点,不爱说话,旁人跟她搭话总是搭不过三句,就被豆衣沉默犹豫的样子弄的知难而退了,恰好太子喜静,也就不冲突。平常经常能看到豆衣推着太子出现在各种场合的样子。
就像今日早晨一样,太子坐在轮椅上,他背后就是豆衣,两旁其他侍女打开卧房的门,太子出现在袁青的眼中。
袁青一言不发,见太子洗漱完毕准备好了,便朝着俞璋躬身行了个礼,朝他走去。
晨风略凉,太子见袁青朝自己走来,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
袁青乃是金陵城羽林军首领袁继骁的独子,从小与太子俞璋一起长大,太子的安危就是袁青最大的使命。
袁青三两步跨上前去,凛凛生风,脸冷却血热,他外壳是寒冰做的,骨血里却是火焰。对太子更是忠心耿耿。
太子见袁青这家伙一脸严肃,却披着朝阳微光上前来,朝阳的晨辉,给袁青的黑衣镶了金边。
大概是夏日早晨心情清爽,太子心里也神清气爽,一时高兴,便手撑着轮椅两侧,站起来向前故作稳当地走了两步,要迎接袁青。
袁青见太子站起,还朝自己走过来,眼神当即变得更加严肃,一跨步走在太子面前,扶住太子正在颤巍的双臂,语气都变得关切:
“殿下恩宠不敢当!袁青有愧,豆衣,快将椅子推过来。”
文弱的豆衣来不及自责,反应极快地,赶紧把轮椅推了过去。
太子见二人这么紧张自己,觉得贴心又感到无可奈何,那感觉就像是,孩子跟大人说,我可以照顾自己,你们怎么总我当小孩子看。
向来温和的太子笑了一下,扶着袁青的手,老实地又坐回道轮椅上,不忘说着:
“你们呀,我算是个假瘸子,走着站着都不会怎样的,你们就是老担心我。”
袁青突然眉头拧着,表情变得非常沉重。
太子见袁青怎么突然像是自责一样,心中纳闷,准备开口询问呢。
却未来得及,袁青就开口了。
袁青铁青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许太子这样说自己,您是天底下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人,将来会继承大统,掌管社稷,一生昌隆,臣不容许您这样说自己。”
太子想到刚刚自己只不过打趣自嘲了一下是假瘸子,就让袁青这样过意不去了,这个冷脸袁青,平常不爱说话的劲儿简直就是男版豆衣,但只要是涉及到太子的事宜,总是能在搅得袁青心里面热血起伏,俞璋想到这里心生感动,有人这样忠于自己,真的一生无憾了。
俞璋便打了个哈哈,扯向别的。
“怎么又自称臣?你我二人之间,从小到大经过多少风浪,早就是亲如兄弟的情谊了,还叫这么生分。”
袁青听到太子又开始强调,不能自称臣的事,
俞璋昨天傍晚才重复过,今天一大早袁青又犯了。
袁青有些歉疚,不免觉得自己记性太差,感到抱歉,双手抱拳到胸前,回道:
“臣……不……袁青一定谨记。”
又说错了,还改不了。
太子觉得袁青真是正经到骨子里了,便想着打趣他两句。
“那可说定了,你不让我自嘲这腿疾,那我也不准你以后再自称为臣,只能叫自己袁青或是别的,当然,你想叫自己小青本太子也是不反对的。”
豆衣原本静静地站着,听到太子这样说,再看着袁青威悍严肃的样子,小青这个词,也太罩不住袁青凛然的气场了,豆衣也忍不住地捂住嘴笑着。
太子愉快地扭头:“怎么样,豆衣,你也觉得小青这个名字挺适合袁青吧?”
豆衣应到:“太子说合适就合适。”
袁青脸上却涨红一片,一个冷脸男人,实在是难以扛住这么一个温柔可人的碧玉小家女的名字。
太子向袁青继续说道:
“你看,袁青,连我们一向默然的豆衣都开口了,该想想改名的事了。”
袁青脸更红,只得无奈地回应道:“殿下,臣还是叫袁青好了,袁小青这个名字是好,但震不住金陵城的羽林军。”
太子见袁青又自称臣,还这么正经地回应自己,一贯温柔的他,低下了头,摆了摆手,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你呀你~”,俞璋温和的声音道。
天光渐亮,俞璋见也是时候去进奏了,便开口:“好了,时候不早了,也该去给父皇上奏了,昨夜里漠北的情况,经探子也都报上我太子府了,大臣们倒是好笑,如今奏章一早都到了宣德宫年据德那,连我这堂堂太子府都鲜有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倒是要好好整理灾情和风谣的对策了。”
俞璋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问袁青:
“小妹的事可安排好了?”
袁青回应道:“禀太子:五公主的奏章已拟好,按您的吩咐,送到了年据德的手里。”
俞璋点点头:“嗯,免得由我亲自上奏父皇起了疑心就不好了,还说我这做哥哥的偏袒她。”
见时候不早了,太子府的人也向皇帝所在的金銮殿出发了。
襄王府:
“公叔良,给老子滚过来”
语句粗俗不堪,可蹦出这语句的人却打扮的气派,外套到里子内衬都用的是上好的绸缎,长裾上用细密的金线绣上菊花纹路,领衔上绣着一般人家不敢染指的神兽——龙。能绣龙在衣服上做装饰的,也就只有皇家了。
说话的这人,相貌英俊,脸上棱角分明,本应该有些英气,可是仿佛是受了很多年的苦难,整体望上去,就是一副爱争抢的相,眼神里的贪婪和狠劲丝毫不掩饰。
不过也是,这人平常也就简单粗暴惯了。
他,便是金陵城中颇具戏剧色彩的皇三子,老百姓口中的谈资,三殿下——俞玷。
这三殿下,襄王爷,本不叫俞玷。金陵城的地痞流氓们人人都知道,这个三殿下,本名叫戚焕三。
关于他的身世,民间有几个版本,但最为可信的一个是,二十七年前,金陵城东的美艳寡妇戚阿宝,在家中小院唱着小曲儿,引来了微服私访的皇帝俞承元。皇帝娇气,走不得民间土路,恰逢晌午日头正烈,必须得讨口水喝,这口水不仅解了皇帝的渴,还给了他第三个儿子。
戚焕三,十六岁前,一直在金陵城的赌场里混迹,老是孤身一人,金陵城的地痞流氓都欺负他,后来不知怎么的,皇帝想起了自己在民间尚有一段孽缘,便把他们母子接了回来。
三殿下俞玷,可以说是民间来的殿下,吃百家饭长大的皇子。
……
……
朝会前片刻,两名大臣讨论早上年据德府上的血案,“听说那小明子养了四年,我呸,养条狗四年也有感情了,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这人不是人难道不是众人皆知吗?“
二人狭路相逢,在白玉阶上,不偏不倚地撞见年据德。
两人顿时大惊失色,颔首低眉,毕恭毕敬地问候:“年公公好。“”年公公今儿起得早。“
年据德头也不抬,极细的声线回应着:“耽误些时间杀了条狗,起的不早。“
那两官员,脸色顿时煞白,腿也挪不动了。
年据德没管他们,自顾自地朝前走去了。
同是白玉阶上。
俞璋和俞玷,太子与三殿下襄王,倒也是不期而遇。
同为皇子,争一条路,结局早已预见。
白玉阶虽宽,但容不下两人。
“皇兄腿脚不便,臣弟这般便相让罢“俞玷刻意假惺惺地礼让,却把腿脚不便这四个字念的极重。
俞璋知道他狼子野心,日常心里不忿此刻借机嘲讽,便也回应道:“皇弟今日倒是礼节足行,讲究极了。“
俞璋没和他多言
豆衣似乎也根本不想让俞璋和那民间来的三殿下继续对话,推着太子就走。
眼瞧俞璋径直走远。
俞玷望着他的背影,恶狠狠道,“瘸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