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追到性冷淡》钾钙钪钛钒

11、无赖一次

　　詹洛冯痛苦地半跪在地上，黄胖和舞台上的其他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詹洛冯这一出是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把话剧演的悲伤肃穆了？可这一幕，明明应该是轻松搞笑的啊。
　　安橼怔怔地望着詹洛冯，心里有一丝凉意，她不敢去想，到底詹洛冯怎么了
　　在安橼的视角，此刻的詹洛冯，一动不动地盯着江琳不放松的样子，像是一个被勾去魂魄的躯壳，也让安橼想起了，前世观众席里的詹洛冯，见到江琳第一眼后，一动不动的样子。难道，自己又一开始就输了吗
　　可惜她看不到此刻詹洛冯的眼睛，那墨镜后面，布满血丝的，愤怒的双眼。

　　詹洛冯脑海里，各种曾经空白的片段袭来，一下子该来的全来了。

　　缺失记忆的最后三天，先是安橼带着她去看小炎，晚上她和安橼去酒吧聊了好久逝去的故事，当年的水彩课，当年的湘西写生……；接着第二天安橼又把扭扭捏捏的她，送去了医院看父亲，她和老詹这么多年，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聊天解了心结，第二天晚上詹洛冯又带着安橼去逛曾经留下无数回忆的东小门……；也就是第二天晚上，她们因为一件事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两人的关系一瞬间，像是贴到最近，又像是相距千里，稍加不注意便会破碎，可那天晚上，詹洛冯做了一个重要的关于安橼的决定……；等到第三天，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她永远忘不了江琳面对面对她说了什么，也忘不了江琳对她做了什么，总之，当她醒来的时候，安橼在火海中抱着她，詹洛冯让安橼走，安橼却不走，她犟到令自己气急；

　　前世里，在火海里消亡的最后一刻，她心里充斥着无尽的绝望和不甘：明明打算重新开始，并且已经决定要和安橼携手走下去，却因为江琳，失去了拥有希望拥有未来的资格；

　　但那一刻占据詹洛冯心里更多的，是对安橼的爱意，生命最后一刻，詹洛冯眼前跳动着明亮的火光，身体已经承受不住那灼心烧骨的温度了，可心脏仍在强有力地跳动，她想着安橼，你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我却到现在才发现你，可惜今生时间太短，如果有来生，一定再让我遇见你，不让你等了，这也变成了她生命最后一刻的坚定信念。

　　詹洛冯此刻跪在地上，心里却恨自己，为什么该记得的不记得，不该记得的却记得那么多。
　　她看着江琳，这个亲手毁了自己前生的人，真想把她撕碎，真想质问她为什么两个人相濡以沫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是一场长达二十年的骗局，骗局也就算了，把自己弄成一滩屎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自己想要振作，想要艰难开始下半生的念头，江琳也不容忍，毁了自己的前半生，为什么连自己的后半生都不放过？到了最后一刻，要对自己使出那么残忍的事，一丁点的情分都不留，她的心没有一点善念吗？
　　可她也不能怪谁，更不能怪眼前的江琳，前世的江琳坏事做绝，可今生眼前的江琳，只是金玉其外，还没到败絮其中的那个地步和年龄，她看着这个复杂的仇人站在面前，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难以找到控诉她的借口。

　　可詹洛冯更恨的是，自己为什么，说好了重来一次不会忘掉安橼，还会和她在一起，怎么今生什么都记得，却忘记了和安橼一起度过的，那漫漫人生中短暂却又最美好的三天？安橼前世最美好的年华都浪费在等待上，自己前世晚了20年才开始面对这份细水流长的感情，做出的承诺，这辈子伊始却一丁点都不记得，自己真是个骗子，“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如果前世的安橼也在这里，知道自己忘记了那三天的记忆，那失望与心痛，得有多深啊，恐怕怎么都弥补不了。
　　詹洛冯想到这里，想到前世的安橼，不知道茫茫因果轮回她会去向何处，如果她像书上写的那样，去了黄泉去了轮回，自己却不陪她，自己躲在这个时空交错的间隙里，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着再次孤单的路途的话，会怎样，她不敢接着设想了，詹洛冯只觉得心口好痛。
　　她多么想，多么想，多么想，前世的安橼，能在这个时空里存在着，能在这个时间点，能在这个花一样的年纪，能在这个最美好的江科大，和自己相遇。那样该多好啊，那样自己一定不会让她等那么久，自己一定会不要脸的追求她，自己一定不会让她继续在角落里等待，自己一定不会让她辗转的心思都落空，自己一定能在安橼最美的年华，弥补一切前世欠她的种种……
　　可詹洛冯心里觉得，那个安橼，再也不在了

　　她跪在地上，喃喃地轻声细语，对着空气里并不存在的幻影，应了句：“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众星捧月下的江琳，因为詹洛冯墨镜的缘故，对墨镜背后那双眼睛里的变化，她一无所知。
　　她只以为，那个演焦仲卿的人，看到自己后，目不转睛地定住了，接着又跪在地上，语气很轻地说了一句，蒲苇什么的，江琳高中的时候没怎么好好学习，她这个人痛恨她理解不了的东西，极度追求浅显又让人无脑崇拜的一些说法，但浅薄如她，还是大致晓得，詹洛冯嘴里这句话是讲爱情的。
　　江琳心里算是圆满的目的达到了，她以为，这个叫詹洛冯的人被自己的魅力吸引了，接着借着表演的由头，掩饰自己，半演半真地跪在地上给自己默默表了个白。
　　江琳这样以为，只因为她极度自恋；

　　可惜的是，安橼也这样以为，詹洛冯给过的安橼的勇气，哪怕两世累积起来，都实在是太少了。
　　安橼站在哪里，感觉自己就是一整个错误，眼前的詹洛冯和前世真的好不一样，这一世18岁的詹洛冯礼貌、奇怪、害羞，不再没心没肺，不再拧巴，但为什么，在面对江琳的时候，和前世一模一样呢？
　　安橼见詹洛冯跪在地上，可能是在演戏，也可能是在掩饰，也可能是真情实感，总之，那种见到江琳样貌的震惊和失神，真是太生动了，生动地让安橼觉得，这里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都是理所应当的存在，唯有自己是个不合理的意外，是个多余。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詹洛冯居然在地上，用那样温柔的语气，对着眼睛前方允诺着海誓山盟，对江琳第一眼就应下海誓山盟，可自己却白白等了二十年，安橼开始怀疑自己出现在这个时空的理由，是为了让痛苦再生动淋漓地演示一遍吗。
　　安橼感到心力交瘁，觉得什么都是错，哪怕刚刚在舞台后方，和詹洛冯玩闹着互相化妆的场景，都是自己失态了。
　　安橼正陷入低沉的情绪，手却突然被握住，她怔住一瞧，是詹洛冯，她站起身握住了自己的手。

　　观众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只知道江琳女神喊了一句焦仲卿，看台上的焦仲卿就转身像是贫血了一样半跪下，思考了一会儿，念了一句台词，然后又站起来握住了背后刘兰芝的手，到底哪个情节是真的，哪个情节是假的，观众们都在默默注视着……

　　黄胖眼见詹洛冯真的有点不在状态，打圆场似的吼了一句：“哼，小子别又装贫血，这一招用烂了，说不让你们在一起，你们就不能在一起，刘家在帝都有多少房都不行！”

　　观众恍然大悟，心想哦原来是情节安排，江琳听到演焦母的人这样讲，脸上泛红，但仍旧固执的认为詹洛冯就是被自己倾倒了。

　　詹洛冯握着安橼的手，她看着安橼18岁的眼睛，仿佛遨游在天地间最美的星河，那里有穗芒乘着星屑而来，穷极无尽都在那瞳仁的一闪念之间，里面有光，有热，有尘，有大大小小的生命，有音象无期的律动，凝视着安橼的双眸，仿佛自己一整个的流水情长和灵魂，都在迷途中找到了归宿。
　　和眼前的她重新开始的话，是对前世那个她的亏欠，还是对今生这个她的选择呢，可是我想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和安橼开始啊。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詹洛冯握住安橼的手，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黄胖眼见詹洛冯又回到了状态，心中窃喜，嘿嘿，再借位装作接吻一下，就能完结撒花了，晚上去哪吃夜宵好呢。

　　詹洛冯心中，思绪万千，但眼睛里却写满了坚定，她想对此刻状态之外的安橼说，今生的18岁的你，先别怪我好吗，让我无赖一次，怪我没事先告诉你，要找我算账的话今天之后我把时间都留给你。
　　可惜这出话剧让焦仲卿带上了墨色眼镜，她的眼睛里就算有千种情要诉，安橼也看不到一分。

　　安橼不知眼前的詹洛冯是清醒着，还是迷乱着，是玩笑着，还是表演着，这一句话确实是她们排练过的，但此刻，她的手被握着，想冷静，很难。

　　接着的一幕，焦仲卿说完这句话后，应当是什么情节来着，安橼已经来不及回想了。

　　安橼仍在状态之外，却被詹洛冯的一双手搂住了腰，詹洛冯揽住安橼，将她抱转了过去，安橼被詹洛冯稳稳地揽在怀里，她眼前只有詹洛冯看不见观众，观众眼前也只有詹洛冯的背影，看不见背后的刘兰芝。

　　她等待着这个借位接吻的结束，这样，自己就能赶紧抽身，离开这里了，可她来不及想这一瞬，嘴唇便感觉到被覆上了一阵冰凉，安橼脑海空白，冷静淡漠的她，脸颊和耳根都染开了好看的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