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凑乐

9、稻草

　　周泽一反平常的抗拒，一大早就抱着王女士精心准备的早餐主动去隔壁等了黎月。

　　王女士欣慰不已。

　　黎先生见到周泽也很诧异，还是招呼他坐下，草草去穿了外套赶去上课。他今儿睡过头了，时间有些赶。

　　周泽张张嘴，想跟黎先生说说黎月的异常。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黎叔叔，昨儿晚上你和黎阿姨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黎先生匆匆忙忙地穿了皮鞋，“昨儿晚上你黎阿姨招待客户喝醉了酒，我去接她了。”

　　哦。

　　周泽送走黎先生，坐在熟悉的沙发上却觉得浑身不舒服，好不容易等到黎月洗漱完立马弹了起来。

　　黎月奇怪地望着他，接过他手里的早餐，甜甜地托他给王女士道谢。

　　一如往常。

　　周泽心里却毛毛的，小心翼翼地劝：“黎叔叔和黎阿姨昨儿晚上也是有事才回来那么晚的，你别生气啊。”

　　黎月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我知道啊，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她就不是因为黎叔叔和黎阿姨才生气的，那书包是怎么回事？
　　周泽心里就像是猫抓了似的，可一想起那矛盾的场景，询问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黎月回头看看跟了她一路的周泽，不解，“今儿你不用去上学吗？”

　　她的学校离家远，平常她都是卡点到。
　　周泽要是送完她再去m中学肯定会迟到的。

　　周泽摸摸鼻子，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今儿却心虚得答不上来。

　　直到亲眼看见黎月进了m市实验中学，他都猜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黎月肯定有事儿瞒着他。
　　平常送她上学，书包肯定指着让他背，今儿却一直提在手里。要不是他昨儿晚上主意到了，肯定看不出来问题。

　　周泽感觉到门房大爷像是看贼一样的眼神，心虚地吹着口哨走开。

　　转头，他就找了对面小卖铺的大叔装成周先生给他班主任打电话请假。

　　小卖铺大叔见多识广，毫不心虚地从周泽手里拽过十块钱。

　　周泽肉疼不已，这十块钱也是他精打细算省下来的！
　　就这么没了！

　　说来，也是老天助他。
　　他本来还想着从哪儿租一套m实验中学的校服混进去，谁知道恰好碰到个熟人——郝白！

　　郝白还是胖嘟嘟的样子，浓眉大眼，细皮嫩肉，讨喜得很。

　　周泽刚想上去搭话，却被郝白扑了个满怀！

　　周泽乍着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郝白，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干什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他感觉小卖铺大叔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郝白却像是看到了救星，双眼水汪汪的，就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看得周泽头皮发麻。

　　“有人欺负黎月！你快帮帮她！”
　　郝白霹雳啪嗒一通讲。

　　周泽听着脸黑得能滴下墨水似的。

　　原来，像黎月这般小小年纪接连跳级升上实验中学的本就少见，不说整个学校都认识她，但指定有一小半的人认识。

　　这倒也没什么，顶多酸两句黎月平常肯定挑灯夜读三点半。

　　黎月分到的是实验中学的重点班，大家都忙着学习说两句也就算了，倒是没什么。

　　然而，世界上的人不都是君子，也有小人。

　　m实验中学为了响应“全面发展”的号召，每年都会像模像样地举办一些才艺展，琴棋书画才艺类以及各种体育赛事。

　　规模小架不住有一群家长们撑场面，倒名声在外。
　　有一年，省里教育局的领导还专门到场参加颁奖。

　　这种时候学生是极有脸面的。

　　全m实验中学的学生不管有没有才艺，那天都能不用上课去观看，简直是全校庆典。

　　不过这种事情也是有“讲究”的。

　　不管是什么赛事，年长的学生肯定沾光。

　　当时的小县城还沉浸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气氛里，肯让孩子从小学“琴棋书画”这些烧钱又见不到出路的东西的家长少之又少，有学这东西的功夫多做两道数学题、物理题不好吗？

　　小孩子们根本没有接触“才艺”的机会，这也是为何寒门难出状元的道理。

　　小学的美术课也仅仅是个名头，直到上了初中才知道美术这个课是这样上的。孩子们虽然小，却也有一颗向往美的眼睛，自然有很多想着跟着老师写写画画画出整个世界。

　　只是这样一来，自然产生一个问题：初一、初二、初三之间仿若有天堑一般难以跨过，这论资排辈的事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初一刚入学的新生还没适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学长学姐们得奖出风头。

　　好不容易勤学苦练一年积累了一些经验升了初二，怎么着也能得个奖了吧？

　　谁知道啪唧一下，从天上降下个“黎月”。
　　虽然又瘦又小，可画技老道，老师们赞不绝口，压过众多学长学姐夺得一等奖。身后跟着一串初三学生，紧接着才是初二学生。

　　有这样出众的学生，最高兴的还是校长。
　　校长一咬牙一跺脚，打着“m实验中学出了个小天才”的噱头像模像样地开了场展览会，听说那天还请了出名的画家现场点评。

　　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初三学生还罢了，毕竟马上就是中考，注意力容不得分散。
　　可本来胸有成足却被挤下去的初二学生就有人不服气了。

　　程韵灵是真的不服气！
　　她这一年苦练画技，比不过初三的学生她心里还舒服点儿，可被一个小丫头挤了下去，她恨得牙痒。

　　至于黎月从小学画，画得比她好，这些事实程韵灵根本没有思考过。
　　在她心里，就是黎月哗众取宠！

　　黎月第一次发现她课桌里的书被人踩了一遍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

　　恰好老师上课发现了，询问一圈都不知道是谁干的，只能让黎月吃了这个闷亏。

　　可事情往往不会就这样结束。

　　出门就见别人对她指指点点……
　　本来互不相干的同学避她如蛇蝎……
　　作业被人撕了，只能补作业……

　　偏偏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黎月装着去洗手间，转头将程韵灵抓了个正着，当时程韵灵手里还拿着黎月的水笔。

　　本来程韵灵还有点心虚，可黎月的话却像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让她抓狂了。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