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但恨命薄》云遮目

1、走，去潋红楼

　　“喂，我说你这小丫头，这战火纷飞的时候，连装善良都不会有人施舍乞丐钱了，连我自己都要没饭吃了，该不是还要指望我养你吧。”
　　荒废的道观中，郎婵之曲着一条腿，靠在太上老君的鞋子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刚刚捡回来的小姑娘。
　　“啊？姐姐，姐姐你不收留我么？”小丫头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问。
　　“小丫头，我只是救了你而已，我救你的目的可还没说呢。”郎婵之从供桌上跳下来，走到小姑娘面前，故意威胁道：“我看你模样不错，不如就把你卖到潋红楼里去吧。”
　　“潋，潋红楼？”小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从前看那些小人书里救了大小姐的公子哥，都会收留大小姐啊，这位怎么……接着便嚎着哀求道：“别，姐姐你别把我卖去风潋红楼，姐姐......”说着，眼睛红了起来，嘴角向下一撇，眼看着要落下泪来。
　　“不许哭！”
　　郎婵之突如其来的呵斥吓懵了她，方才还要哭的人一下子止住了抽噎，只眨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见到此情此景，郞婵之不禁扶额——她最讨厌动不动就哭的女孩子。叹了一口气后，她又用手指戳着小姑娘的额头，恶狠狠地说道：“我好歹也从那些流氓手里救下了你吧，怎么也该算你的恩人吧。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会把小女孩卖去青楼的混蛋？”
　　小姑娘伸了伸手，几次想要捂住被戳得发痛的额头，却终是不敢，只委委屈屈地说：“不是，不是。”
　　“这还差不多。”婵之嘟囔着收回了手。
　　小心地瞧了瞧郞婵之的脸色，小姑娘还是趁着她不注意伸手捂住额头，悄悄揉了揉，还不忘打听自己的出路：“那，恩人姐姐，你不收留我，我也只能当乞丐啊。”
　　“哎——”郞婵之长叹一口气，果然还是自己心软，否则早将她扔在这里了事，何必还要纠结如何助她谋生？这么小的女孩子，看着又是娇生惯养的，要说干重活她也不忍心；前段时间风靡女红，几乎全国的女人没有一个不会，导致根本没人买绣品，这样一来也不能做绣娘；就这比同龄人小上一圈的身板，若是当个厨娘，只怕是连灶台都够不着......真是愁人啊。
　　正想着该为眼前这小姑娘谋什么出路，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张脸——一张极美的、让她又爱又恨那人的脸。
　　“诶，你会跳舞么？”郎婵之突然问道。
　　“会一些，母亲是前朝舞姬。”小姑娘不知她要做什么，却也老老实实答了。
　　“行，那去潋红楼吧。”郎婵之一挥手，说走就要走。
　　“啊？”小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恩人姐姐，你不是说不把我卖掉了吗？难道，难道你......”倒抽一口气，又准备哭起来。
　　“不许哭！你要是敢哭，我就真把你卖到潋红楼去！”果然，怒吼声又一次打断了小姑娘想哭的念头。
　　郎婵之耐着性子解释：“前些日子潋红楼的老板凤琴跟我说，潋红楼新进的一批姑娘需要个教舞的，让我帮着找一找，工钱是一个月四串钱。你说这平常人家的女孩子，顶多会烧个火做个饭，做做女红什么的；真是歌舞精通的大小姐又放不下身段，也看不上那四串钱。你会跳舞岂不正好。”
　　“可，青楼里那些舞，我不会跳啊......”一想到青楼里跳的都是什么舞，才14岁的小姑娘不禁羞红了脸。
　　“无妨，到时候有凤琴教你，都是些不用有底子就能学的舞，再说反正你又不上台，不必害羞。”
　　“好吧。”毕竟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小姑娘，郞婵之又是救命恩人，在茫然之下选择了信任郎婵之。
　　郎婵之正想走，突然想起来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爹爹姓战，我未曾出过家门，无名。而且，开始打仗那年爹爹就战死了，原本是想让家主爷爷为我取名，可母亲也在前段时间病故，我一个人不知道如何回乡。所以我才会流落街头被流氓掳走，才被姐姐你救了回来。”小姑娘低下头，暗自为自己父母双亡而伤感，又为了自己的未来忧心。
　　“这样啊......”纵然是个讨厌小孩子的人，郎婵之此时也不免心疼，是尽量温柔地说道：“我叫做郎婵之，你以后就叫我婵之姐姐吧。至于名字，当由长辈来取。不过，我可以帮你取个小名吗？”
　　小姑娘闻言抬起头，眼中还蓄着方才为双亲涌出的泪水，眼神透过眼前的水雾直达郎婵之的瞳孔，认真地说道：“娘亲说过，救命恩人就如同再生父母，若不是因为婵之姐姐搭救，如今我不定会被那些流氓如何处置，所以——”
　　说着，她正正朝着郎婵之的方向跪下，郑重地磕了一个头，道：“请恩人赐大名。”
　　郎婵之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又感叹一个舞姬竟然能做到如此优秀的家教，只怕是当初天下安定时皇宫里的皇女们也比不上吧。另外，她也的确想要为这个小姑娘取个名。
　　“你生于战乱，双亲死于战乱，而百姓又苦于战乱。我希望，你的出现能给这个天下带来和平，令战事宁息。我有意为你取名战宁，但正式授名，还是等我到了潋红楼沐浴熏香后吧，那也不能在潋红楼草草给你个名字，到时候我翻个好日子，带你去城南夫子庙。”
　　郎婵之收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万分严肃地说完这一番话——毕竟授名是一件神圣的事，她即便有些生来的桀骜与孤芳自赏，也对别人的名字、身体和尊严保持尊敬，她可不希望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被随随便便地授予名字
　　“多谢婵之姐姐。”战宁又磕了一个头。
　　“好了，快起来吧。”郎婵之扶起跪在地上的战宁，笑着说：“现在你名字也算是有了，我们俩也互通了闺名，也算是朋友了。”
　　“嗯！婵之姐姐，我们出发去潋红楼吧，我以后赚了钱买肉给你吃。”战宁看着郎婵之的脸，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坚定。
　　这一刻，两人都有种微妙的幸福感——在这茫茫乱世，也算是找到了依靠吧。
　　“好，去潋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