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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毒王 ...

  •   “那么晚才回来,怎么,是送你的云碧妹妹回家去了?”
      夕阳西下,苏云碧坐在客栈前的一座石狮旁,晃着两条修长的腿,笑着调侃着眼前黑影。橘色的晚霞映上了女子的双颊,一片胭脂色。
      黑影显然有些不悦,将她的笑容抛在一角,自顾走入客栈。似乎是为了不让某人说他无礼,经过的时候还不忘低声道了一句:“胡闹!”
      “哎,你这臭石头还真没意思!”苏云碧双手一撑从石墩上跳下,敛了笑意说道,“开个玩笑也不可以吗?”
      洛红羽不管她,继续低头走着自己的路。
      “好好好,我跟你谈正经的,是正经的啊!”洛红羽在苏云碧呼出第二遍“正经”之后才停下脚步,转身等待着她所谓“正经”的东西。
      “你会解毒吗?”苏云碧问道。
      洛红羽略略考虑片刻,随即答道:“行走江湖,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不知苏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能解多厉的毒?天下至毒也可以吗?”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的问题,苏云碧继续追问。
      不知她从哪里冒出的念头,莫非是……洛红羽暗自猜想,奈何苏云碧又在催促他的回答,无奈他只能应付道:“倘若一种毒江湖中有人可解,那么它又怎能称得上是至毒?”
      苏云碧听了一愣,良久才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门,叹起自己的无知。“也罢也罢,想他也不会用出那招的。”洛红羽还未体味出苏云碧这番低语是何用意,苏云碧已跑了过来,一双玉手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前拽:“事到如今也只能让你去试试了,跟我去个地方,帮我个忙!”
      “苏,苏姑娘……”洛红羽微微抬了抬胳膊想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岂料那苏云碧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扼住了手腕向下一压,侧身抬肘就将他的手臂夹在了腋下:“要快点赶过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街旁的行人见了不免奇怪于他们的动作:一个身足七尺手执青剑的男子竟然会被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拖着走,女子居然还能步履如风,这两人真是……
      苏云碧,以后就算是你求着我教你武功,我也决不传授一招!洛红羽半闭眼忽略那些怪异的眼神,在心里慢慢发誓道。

      “哎……呀……”
      在店口坐了一下午的柳云碧站起身来,望着天边那一片燃烧着的残云,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我就说她是胡说八道的啦,这里有本小姐坐镇,还怕它什么妖魔鬼怪?”说罢,柳云碧觉得喉中干渴,便扬手招呼伙计打烊,转身进铺喝水去了。
      夕阳仿佛要燃尽它最后的一丝光芒,天地霎时被它染得一派橘黄。时已入秋,萧风卷起几片枯叶在半空盘旋,俨然一派萧瑟的景象。远处隐隐走来一个黑衣者,步履间踏着沉沉的节奏,速度不快,只是一点一点向这边逼近,却几乎可以让人紧张到窒息,如同等待死亡要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一阵风吹过,似乎还夹了几粒灰尘,门口的小伙计只顾着揉眼,竟不知他是怎么出现在店口的。一袭黑衣从头盖起长至抚地,将整个人完全掩在了黑色之中,小伙计只觉头皮发麻两腿发软,脑中一阵恍惚。
      他,是人是鬼?
      “品玉,招呼客人!”身后响起一个略有倦意的声音,名叫品玉的小伙计猛然惊醒,连忙跑到店口拿起一副蛇皮手套来说道,“客官请看,这可是七步灵蛇皮制成的手套,经久耐用,绝对是……”
      话还未说完,品玉却觉得喉中似有什么硬物梗住一般,瞬时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黑衣者缓缓接过手套,将它们放在掌心,有如爱惜珍宝一样抚摸着。品玉看不清他的脸,也不期待看到!他只祈祷着这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黑影快些离开,然后自己就撒腿奔回家,掩起房门再不理什么蛇皮不蛇皮的事!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萧风依旧。
      “客官……”品玉想用打烊为借口催促他快些离开,可是……
      黑衣者渐渐伸出了双手。
      天,那是人的手吗?十指如同枯藤一般从枯槁的掌心延伸出来,散着鬼魅的幽光……不,这又明明是一双手!一双搜魂索命的鬼手!
      “品玉,品玉?”
      那是谁的声音?为什么如此飘渺不定?他是谁?我是谁?为何我会在这里?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不!
      “品玉!”见品玉良久还做不下一桩买卖,柳云碧有些急了,待黑衣者离去后连忙赶到店口骂道,“你这个品玉,叫你你也不应!刚才怎么回事,怎么用了那么长时间……”柳云碧说到一半,忽然注意到了一双呆滞的眼睛,后心一凉,低呼了声“品玉”,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别碰他!”远处传来苏云碧的叫声,柳云碧一个激灵,手下一抖就碰到了品玉。这对常人而言本是没有什么的,可是品玉却失去了平衡,竟像石板一样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品……啊……”
      一声尖叫响破了沉沉暮霭,苏云碧看着横倒在街上的伙计,只觉四肢顿时一软,几乎连站立也成了困难。洛红羽顾不得她,连忙抽出了手赶至品玉边,翻过身,却见他已面紫唇黑!如此迅猛的毒,就连洛红羽也着实一惊。
      “一定……一定要救他……”柳云碧神情木然地坐在地上,完全找不到往日的骄傲。
      洛红羽没有回答,在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向来是不会应许任何人任何事的。“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将毒血逼出体外……”洛红羽话音未落,瞬时指已如雨下几乎封住了他的全身大脉,好让毒血不蔓延到其它地方去,最后化指为掌抵住后心,将七分真气输入他体内,希望凭手中力道就能将毒血逼出来。
      “你,你居然……”暮色中隐约还能辨出前方的一抹黑影,苏云碧挣扎着站起来,定了定心便大步向前方赶去。
      只不过是一张蛇皮啊……你为何一定要如此狠毒!难道你对人就真的没有感情吗?一点点也没有吗?
      “苏云碧!给我回来!”走出几十步,身后运功逼毒的洛红羽突然厉喝道。
      “我要去问清楚,我要去找他问清楚!”苏云碧由走变跑,继续冲了那个黑影赶去。
      “回来!我不能分心!”
      最后四字似捶在苏云碧的心头,让她心中莫名一沉。不能分心……她转身看了看盘膝而坐的洛红羽,见他额头汗珠密布,剑眉紧蹙,双臂微颤……苏云碧虽不懂武,但也知道运功时分心是什么后果,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事。不,她已害了一个人,绝不能再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最后望了那黑影一眼,苏云碧乖乖地坐回洛红羽身边,目不转睛注视着面前的两人,紧张得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洛红羽由于白日耗费了太多功力,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静息调理,祝然那里不合适,苏云碧便让出了自己的房间。其实此刻两人都累得够呛,一个是为了救人以至用功过度,一个是因为伤人以至负罪缠身。
      苏云碧话音刚落,洛红羽忽然眉头一紧,随即便吐出一口鲜血。
      “啊!我,我不是故意要发声的……”苏云碧慌了神,连忙起身跑到床边问道,“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苏云碧,你是洛红羽,我们是……”
      “你发什么疯?”洛红羽拭去了嘴角的血迹,抬眼冷冷问道,“你以为我会差劲到走火入魔吗?”
      “我……”苏云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又坐回了原处。轻伏于案,将头埋进臂弯……要是能像这样逃避现实该有多好啊!洛红羽看出此刻苏云碧的反常,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地遥望着,等待着,期待着。
      “我是不是就真的很失败?”她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我总是高估自己却低估别人,居然还摆出一副壮志诚诚以为自己什么也干得了的模样!我……我注定了什么事情也干不成,只会害得身边人一个个的受伤,一个个的离我而去……父亲如此,陆展卿如此,品玉如此,就连,就连你也如此……”
      洛红羽轻然而笑。
      “你敢说不会?”苏云碧抬起头来注视着那一双墨玉似的眼眸,“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也会……”
      “起码在那一纸交易未完成之前,我不会离开。”
      “哼,原来是另有目的。”苏云碧低声骂道。不过虽然嘴上说不满,但内心倒还是很欢喜的:只要那场交易未完成他就不会离开,换而言之,便是只要那交易永远不完成,他,便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天,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啊!辛辛苦苦为阁主之位奔波了五年,如今五宝缺一之时居然要轻言放弃,真是冲昏了头脑!
      再说他会同意吗?苏云碧虽不知他一直执着的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那个东西于他一定很重要,甚至堪比性命!自己为五宝找寻了五年,那么他奔波的时间绝对不会比这少!他其实与自己一样,都是一个很痴的人,不然这两年她为何寻不见他眉眼间的倦意?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那个黑衣者是什么人?”洛红羽盘膝静坐,闭上双眼白天种种便在脑海中缭绕。灰紫的脸,青黑的唇,还有那双因惊愕而突出的眼球……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自己倒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很毒的用毒者,不但如此,从小伙计的神情上来看,这个人出手一定十分迅速,甚至连正后方的柳云碧也没有注意到。轻手一扬,毒气便深入腑脏,危及心肺,若非解毒及时,小伙计性命堪忧。
      而普天之下可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
      “四奎,毒王四奎!”苏云碧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不是人,不是人!”女子眼底杀气流转,其锋其锐不亚于世上任何一柄利剑。
      “果真是他,看来药师一会,就连未古九绝也未能免俗啊……”
      传说一百多年前在世间出现了一位奇人,由于他长年隐居于未古山,因此世人便称他为未古山人。未古山人对世间精妙之术无所不通,无一不精,江湖甚至还传言他已炼成半仙之体,常人要是能学到他的本领,哪怕只是皮毛也足足够用了一辈子。那些上山拜师求教的小辈经他多重考验之后才有极少数被收入门下,更多的人则是连山人的一根眉毛也没看见。据说有一天山人在人间呆腻了,就将自己一生最得意的本领分别传给了九名弟子,然后便驾鹤出游去了,江湖中没有人再见过他。而这九名弟子,便是如今世人口中的“未古九绝”。
      “易,器,辩,毒,厨,音,容,织,医……这九绝倒是各有所长,也算没折了他们师父的名号。”
      “他根本就不是人!”苏云碧继续骂着,握拳的双手在微微颤抖,“这个魔鬼!”
      “别那么执着。”洛红羽轻吐一口浊气,缓缓睁眼道,“精医道却又通毒术,或许那未古山人骨子里也有这么一股邪气,四奎也不过是继承师意而已。”
      “不,红羽你不知道他有多狠毒!”苏云碧摇头说道,“他爱蛇,所以不允许天下之人有任何对蛇不敬的举动,我本想借此来削削那柳云碧的锐气,岂料他……红羽,你说一个人既然连爱蛇都能爱到那种地步,为什么对人就没有一丝丝的感情呢?就算是小惩一下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呢?”
      “原来,这都是苏姑娘一手策划……”洛红羽幽幽一叹,反问道,“请问苏姑娘,亲自动手与借刀杀人孰更为狠毒?”
      “自是借刀杀人。这一招如同笑里刀,袖里剑,绵里针,让人防不胜防!更恐怖的是,杀人者不必亲自上阵,事成之后不但可以全身而退,而且还……”苏云碧说到一半突然醒悟,随即双颊一红,不由垂下了头。
      “柳云碧虽傲慢无礼,四奎虽阴险狠毒,但怎么能比得上苏姑娘的一步好棋?想来,他们也不过是你苏云碧指下的一枚棋子。”
      “我……”
      还需要解释吗?这个不常言语的人却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洞悉一切的观察力,也不知是哪一次动作或言语出卖了自己,他就这么将自己看透了,在那波澜不惊的话语之间,却批得入骨,评得犀利,真是完完全全地看透了。
      “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月上中天,看着怔在原地的苏云碧,洛红羽起身作别,“不用担心,四奎,我们总会再见面的。”
      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凭何,他可制出人间至毒,可称得上毒王?如此身手,还真是一个难得的对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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